桑三娘盯着桌子上的秘籍,眼中闪过一丝火热,不过却被她强行压下。
她并未直接去拿秘籍,而是看向沈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大人,属下寸功未进,怎能拿如此贵重的功法!”
沈言唇角微勾,轻叩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功法而已,我这儿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至于功劳,不急于一时。”
“你好生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大宗师,唯有如此,你才能坐稳长老之位。”
“现下空空儿已经身死,十大长老已去其一,我再去杀两个,确保你能坐上长老之位。”
桑三娘这才伸手将桌子上的秘籍收了起来,语气坚定地道:“属下定不负大人期盼。”
沈言点点头,“你回去之后,泥菩萨的事情,你如实说与东方无敌,空空儿的事情,也无需隐瞒。”
桑三娘知这是最好的办法,按照教规,办事不力,就算不受重罚,少说也要记上一过。
自己若是背了这个处分,那么长老的位置就不用想了。
桑三娘想了想,就点头应下,丝毫不做作。
沈言见此倒是满意点点头,他摆了一下手,说道:“待晋升长老之后,给金陵传个信。”
桑三娘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点头道:“这个自然!”
“属下告退!”
沈言没有作声,坐在位置上,继续喝茶。
桑三娘离开客栈之后,很快回到了日月神教在湖州城的据点。
据点内的教众见桑三娘,纷纷弯腰行礼,桑三娘恍若未见,自顾自回到房间。
门扉合拢的刹那,她急不可待地从袖中取出那卷秘籍。
指尖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细细抚过秘籍粗糙的纸页,凝视着其上墨迹,竟一时痴了。
她并未翻开,而是珍而重之地将其贴身揣入怀中。
那秘籍上残留的微温,与她心口的滚烫交融,桑三娘忍不住阖上双眸,唇边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仿佛她紧紧拥着的,并非冰冷书卷,而是某种更为炽热的存在……
桑三娘离开客栈不久,沈言也动身离开了,这湖州城除了空空儿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日月神教长老。
既然来了,倒是省得自己到处去找了。
与此同时,湖心小筑。
护卫站在岸边,警惕地扫视四周。
在他的身后,朱高燧正蹲在空空儿的尸体旁,在朱高燧的脚边,已经摆放了几个小盒子。
朱高燧的右手还在空空儿的尸体上摸索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几乎将空空儿摸了一个遍。
当探至足底时,他指尖在鞋履夹层中触到一物,用力一抽,竟是一本薄册。
凑近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万里独行”四个遒劲大字。
“哟,还真有啊!”朱高燧一下子笑了起来,将秘籍揣到怀里之后,又将脚边的盒子用空空儿的衣衫包裹了起来。
“嗒。”朱高燧将包裹甩到肩膀上,转头唤那贴身护卫,“走!”
护卫转过身,有点没眼看自家王爷的这架势,只得闷着头,走在最前面。
朱高燧咂咂嘴,感慨了一句:“还得是跟着沈言啊,这摸的爽啊。”
金陵城,暮色四合。
城隍庙前,香火缭绕,人声渐稀。
曹宽蹲在城隍庙门口冰凉的台阶上,望着庙内香火鼎盛的城隍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祯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曹宽。
这已经是曹宽进京的第二十日了,整整二十日,曹宽一刻都不曾停歇,周转于大理寺与刑部。
原本,彭城这么大的事情,总该有官员去详查才对。
只可惜,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就好像是商议好的一般,全部将曹宽拒之门外。
态度好一些的,还会劝慰曹宽几句,态度恶劣一些的,直接驱逐曹宽了。
王祯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曹宽,看着曹宽鬓边的乌发一日日染上霜雪,眼角的沟壑深如刀刻,挺直的脊梁也在这无望的叩问中渐渐佝偻。
可那双眼睛,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睛,却如同两簇在寒风中愈燃愈烈的野火,亮得惊人,亮得让王祯心底发怵。
坐在台阶上的曹宽,突然站起来身子,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深深看了一眼那城隍像,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台阶下走去。
曹宽一直走到了王祯的面前,闪亮的眸子让王祯觉得有些刺眼,“王大人?”
王祯愣了一下,急忙将手中的纸笔收了起来,点头道:“我是!”
曹宽缓缓道:“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他也不等王祯回话,曹宽继续道:“沈大人说过,有多少能力就办多少事情。”
“他让我等一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可我等不了啊,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廷迁徙百姓去彭城的事情越发圆满。”
“我真怕,到了那一天,就真的没人记得彭城原先的百姓了。”
“更不会有人追问,彭城的百姓究竟.......去了哪儿!”
王祯一怔,察觉有些不对,伸手就要拦曹宽,但曹宽早已经退后了好几步。
他郑重地朝着王祯行了一礼,站在台阶的最下方,朝着城隍庙行了一礼。
礼毕,他一甩衣袖,直接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宫城巍峨的朱红大门左侧,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木架,其上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青铜古钟,钟身铭刻着岁月的斑驳——此乃太祖所立“万民钟”,为天下无处申冤者留一线天听。
曹宽的脚步由缓至急,初时沉重,继而疾行。
胸中那股郁积了二十日的悲愤之气,此刻如同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流,推动着他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灰白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他越跑越快,像一支离弦的箭,射向那象征最后希望的巨钟。
“站住!什么人?”古钟下方的金吾卫看到曹宽的身影,就要上前阻拦。
曹宽身形骤停,他深吸一口气,用枯瘦的手指,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衫和鬓发,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金吾卫想要上前阻拦,却看到紧随跟来王祯的示意,只好停下。
曹宽站在古钟之前,深吸一口气,两只手颤巍巍地将那棒槌举了起来。
下一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整个生命都灌注于双臂,朝着那口承载着无数血泪与期盼的巨钟,狠狠地撞去!
“咚——!!!” 洪钟大吕,声震九霄!
紧接着,一声嘶哑到几乎破音的呐喊,穿透钟声的余韵,在空旷的宫门前炸响:。
“彭城郡守——曹宽——!恳请陛下——为彭城十万冤魂——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