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水表面泛起的气泡破裂时,浮现出一堆白色粉末,缓缓聚拢,竟凝成一张熟悉的脸——陈胖子,满脸焦黑,眼神涣散,嘴唇开合:“我替你签了契约……救不了你爸,也救不了我妈。”
林深右手猛然一紧,铁心戟嗡鸣震颤,戟尖微抬,杀意直指那团幻影。叶知秋一步跨前,声音冷厉:“别动!那是心魔引信!”
他牙关咬死,掌心血纹滚烫如烙铁,体内阳气乱冲,像有千根钢针在经脉里横撞。系统警报突闪:【嗔怒值超标,建议立即默念清心咒】。他闭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张脸,不去听那声音,可父亲临死前那一锤、母亲葬礼上无人扶灵的画面却不受控地翻涌上来。
“铸器先铸心。”他低声念着,用锻铁的节奏呼吸,一呼一吸间,手腕微抖,却始终未放。
陈胖子的声音从幻象中传来,一句比一句更狠:“你说要护我们周全?可你连自己都守不住!我爸的病历都被他们拿去当筹码了,你还在这儿发愣!”
林深猛地睁眼,瞳孔收缩。掌心血纹开始蠕动,一个半成型的“嗔”字缓缓浮现,边缘如烧红的铁丝般扭曲。铁心戟表面裂开数道红纹,像被高温灼裂的瓷器。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声刺破空气。
“契约浓度99%!”陈胖子的声音从岩角传来,带着喘息,“不对劲!我要是真签了,系统早该锁死了!这数值是假的,是冲着逼你暴走来的!”
林深心头一震。他没回头,却知道说话的是谁——真实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破锣嗓,还有点刚爬出岩浆的呛咳味。
幻象中的“陈胖子”依旧张嘴说着什么,但林深已不再听。他盯着那张脸,忽然开口:“如果你真是胖子,你爸的工伤编号是多少?”
幻象顿住。嘴唇还在动,却没有声音传出,像是卡住的录像带。
林深冷笑,抬手一挥,铁心戟横扫而出,戟锋未至,罡风已将那团粉末轰散。白雾炸开,化作无数细尘落回铁水,咕嘟一声沉没。
几乎同时,岩浆剧烈翻腾,一道焦黑身影破浪而出,浑身冒着青烟,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桃木柄自拍杆。他落地一个翻滚,甩掉身上熔渣,抬手就把手机怼到林深面前:“后台日志录到了!真正的契约数据藏在温度波动里,每0.3秒一次脉冲,伪装成地热噪音!我装晕就是为了等这波信号!”
林深低头看屏幕,数据流瀑布般滚动,一条隐藏频段正不断跳动编码。他沉默两秒,伸手拍了下对方肩膀:“干得漂亮。”
“那当然!”陈胖子咧嘴一笑,随即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灰,“你以为我想往岩浆里跳?可你不问编号,我还真不敢露头——万一你信了那玩意儿,一戟把我劈了呢?”
叶知秋走近,铃铛轻响,余音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纹。她指尖残留血痕,却未包扎,只将符力缓缓注入空气,助林深平复紊乱的阳气。她看着林深,声音不高:“愤怒没错,但别让它做主。”
林深没答,却感觉胸口那股闷火渐渐冷却。不是压抑,而是沉淀。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锻铁前说的话:“火太旺,铁会裂;心太躁,器不成。”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血纹仍在跳动,但“嗔”字已开始褪色,像烧尽的烙印。铁心戟上的红纹也逐渐隐去,只余一丝微热。
“它想让我失控。”林深低声道,“贪念是诱我主动写符,嗔怒是逼我暴走反噬。下一步……是痴。”
“所以不能让它牵着走。”叶知秋接话,“我们得反过来设局。”
陈胖子插嘴:“我已经把伪造病历的数据包截下来了,还能反向追踪信号源。欲魔这次玩的是亲情牌,下次说不定就是……”他顿了顿,看向林深,“你最放不下的东西。”
林深沉默片刻,忽然将铁心戟插入地面,戟身没入三寸,稳如磐石。他双手按在戟杆上,闭眼调息,阳气缓缓归位。系统警报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行新提示:【建议使用“断嗔符”】。
他没动。
“现在写?”叶知秋问。
“不急。”他睁开眼,目光沉静,“上一次,它是攻我执念;这一次,是我攻它漏洞。它敢用胖子的病历,说明它掌握的信息有限,只能拼凑残片。那我们就用残片钓鱼。”
陈胖子眼睛一亮:“你是说,故意放出假情绪?比如……假装我对治疗费绝望,想签契换钱?”
“不止。”林深冷笑,“你爸的病历编号是伪造的,那就编个更真的。把时间、医院、主治医生全配上,再让系统模拟一份签约波动,埋进地脉信号里。”
“我去改App后端!”陈胖子立刻操作手机,“还能加个‘濒死预警’弹窗,逼真点。”
叶知秋皱眉:“风险太大。一旦你情绪失衡,系统还是会判定为真实执念,反而引火烧身。”
“我知道分寸。”林深握紧戟杆,“我不是要演,是要控。怒可以有,但不能由它主导。就像锻铁,火候到了就得淬。”
她说不出反对的话。铃铛轻颤,裂纹深处渗出一丝淡金光,是残存血符的余韵。她抬手抚过铃身,低声道:“那你记住,我们在你身后。”
林深点头,深吸一口气。灼热空气灌入肺腑,带着铁汽的腥涩。他将右手贴在铁心戟上,掌心血纹重新亮起,这次不再是失控的滚烫,而是稳定跳动,像锻炉中的节拍器。
系统感应到情绪重构,界面刷新:【“断嗔符”书写条件满足,是否启动?】
他没选“是”,而是低语:“再等等。”
三人立于铁水池畔,火山深处的地脉搏动依旧清晰,频率比之前更稳,像是某种倒计时。铁心戟微微震颤,戟尖指向地底,仿佛感知到了下一波攻击的来临。
陈胖子收起手机,自拍杆斜扛肩上,咧嘴一笑:“来吧,老子这次准备好了。”
叶知秋站定林深侧后,手指搭在铃铛上,目光如刃。
林深望着铁水中央,那里正缓缓升起一团雾气,颜色不同于之前的黑与白,而是泛着诡异的粉红,边缘扭曲,像一层薄纱裹着未完成的人形。
他握紧铁心戟,声音低沉:“下一次,换我们设局。”
雾气飘至半空,忽然停住。
一张脸在其中浮现——年轻,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嘴角,缓缓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