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指尖摩挲着那枚锈蚀铁戒,半个“玄”字在月光下泛着哑光。他掌心血纹仍在跳动,像有铁砂在血管里来回刮擦。雷纹铁插在地缝边缘,红纹如活脉般缓缓延伸,北斗阵的微光在夜风中摇曳,尚未彻底熄灭。
陈胖子蹲在一旁,斜挎包敞着口,桃木自拍杆顶端的青光几近熄灭。他盯着林深手中的铁戒,忽然压低声音:“这字……我好像在哪见过。”
林深没抬头:“说清楚。”
“少林寺藏经阁外那块碑,底下落款有个‘玄’字,就和这个一样歪。”陈胖子搓了搓手指,“我还顺了点香灰回来,说是高僧常年诵经,香炉底下的金粉都带佛性。”
叶知秋靠在断墙边,铃铛轻晃了一下:“你把佛门的东西带来了?”
“就一点点!”陈胖子赶紧从夹层里掏出个小布袋,“我想着,既然道家金砂能通血脉,佛门金粉说不定也能加固符篆。咱们现在封印不稳,多一层保险总没错吧?”
林深皱眉,刚要开口,陈胖子已经抖开袋口,将一撮金粉洒在刚补好的符纸上。
金粉落地,符纸边缘立刻泛起一圈暖金色波纹,如同水波扩散。林深瞳孔一缩——那金纹刚触及雷纹铁凹槽,铁面竟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咔”,随即裂开一道蛛网状细纹,从中心迅速蔓延。
【检测到异源教义介入,道符稳定性下降70%】
系统提示刚浮现,地缝中的红纹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狠狠抽了一鞭。黑雾从裂缝深处翻涌而出,贴着地面爬行,迅速裹住断裂的符角。
“收手!”林深一把抓向符纸,可指尖还没碰到,整张符“嗤”地一声焦化,边缘卷曲发黑,金粉悬浮半空,竟与黑雾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条扭曲的蛇形光影。
叶知秋猛然起身,三清铃甩出,清音破空。那光影被震退半尺,却未溃散,反而在空中扭动重组,八条漆黑臂膀从虚影中伸展出来,每只手掌都长着眼睛,眼珠滴血,齐齐盯向阵心。
八臂修罗。
它双足踏地,身形暴涨至丈许,手中邪器一一浮现:左首持双刀,右首握铁索,中间四臂分别擎骷髅杖、断颈人偶、锈钉轮、腐骨钩,最后一对高举过头,结出一个倒悬的金刚印。
“它借佛道冲突再生了!”叶知秋疾退两步,铃声再响,这次音波却撞上空中残留的金粉,骤然变调——
“呜——!”
铃声不再是清越之音,而是凄厉哀嚎,如同无数亡魂齐哭。叶知秋手腕一颤,铃身震鸣不止,她脸色瞬间煞白,一口血喷在铃面,铃体竟浮现出一道细小裂痕。
林深右手一扬,三枚金刚钉破空而出,呈品字形钉入修罗行动轨迹。铁钉入地即燃,化作三道火线封锁其进路。可修罗只是抬脚一踏,火线崩断,八目齐睁,直扑陈胖子。
“我操!”陈胖子翻身就滚,桃木自拍杆横扫,青光勉强格开一记铁索抽击,整个人却被震得摔进瓦砾堆。
林深疾步上前,左手按住叶知秋肩头,一股热流渡入,助她稳住心脉。他盯着修罗胸口那团不断搏动的黑核,低声道:“它核心在动,不是残念聚合,是有人在下面推演重塑。”
“谁?”叶知秋咬牙撑起身子。
“不知道。”林深目光扫过地上焦符残片,“但敢用佛粉混道符,要么不懂规矩,要么……就是想逼我们犯错。”
他弯腰拔起雷纹铁,铁身离地瞬间,红纹剧烈抽搐,仿佛地底有巨物正在苏醒。修罗趁机暴起,八臂齐挥,双刀劈空,铁索缠颈,骷髅杖直戳后心。
林深旋身避过刀锋,铁链自袖中飞出,绞住铁索猛扯。可另一侧腐骨钩已至眼前,他来不及闪,只能抬臂硬挡。
铁钩刺入手臂外侧,血线飙出。就在钩尖深入寸许时,掌心血纹骤然炽亮,一股热流自心口炸开,顺着经脉冲向伤口——
“嗡!”
铁钩竟在皮肉中寸寸熔断,断口泛起暗金光泽,如同被千度高温瞬间淬炼。
林深眼神一凛。这不是控铁术,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锻体引脉”——以血脉为炉,铁气为火,反炼外物。
他不再恋战,一脚踹开修罗,反手将雷纹铁插入其胸口黑核正中。
“给我——定!”
铁身没入半尺,紫电自铁体暴起,顺着黑核疯狂窜入修罗全身。与此同时,符纸上残留的金粉受激沸腾,佛光与雷光在狭小空间内猛烈对冲,爆发出刺目强光。
修罗八臂剧烈抽搐,眼珠一颗接一颗炸裂,手中邪器纷纷脱落。它张口欲啸,却只发出沙哑嘶鸣,身躯如蜡融般塌陷,最终缩成一团黑烟,被雷纹铁吸住,强行压回地缝深处。
红纹停止蔓延。
北斗阵微光微弱闪烁,总算没彻底崩解。
林深喘着粗气,将雷纹铁重新插回原位,铁身归位刹那,红纹脉动暂缓,地底传来一声沉闷回响,像是某种锁链被重新扣紧。
他低头看手臂伤口,铁钩残段已被排出,血已止住,可掌心血纹依旧灼烫,像是烧红的烙铁嵌在皮肉里。
陈胖子从瓦砾堆里爬出来,脸灰土色,抱着自拍杆哆嗦:“我……我就想帮个忙……结果差点害死你们。”
林深没说话,走回地缝边缘,捡起那枚锈铁戒。他用指腹反复摩挲“玄”字残痕,忽然发现戒圈内侧还有一圈极细的刻纹——不是汉字,也不是符篆,倒像是某种经文的简化笔画。
他心头一跳。
佛门?
可“玄”字分明是道门常用落款,天师派、全真派都有此习惯。若这戒指真是佛道交汇之物,为何会出现在城隍庙地缝边缘?又为何与少林碑文同出一辙?
叶知秋走到他身边,三清铃收回怀中,指尖仍抚着那道裂痕。她看着地缝,声音很轻:“佛粉不该这么容易侵入道符。除非……这符本身就有缺口。”
林深点头:“不是符的问题,是节点不对。我们以为在封印深渊,其实可能一直在替别人加固牢笼。”
“谁的牢笼?”
“不清楚。”他攥紧铁戒,“但能让佛道之力同时生效的地方,整个滨海市,不超过三个。”
陈胖子抹了把脸:“要不……我再去趟少林?把那块碑拍下来?”
林深摇头:“不用。他们既然敢用佛粉引乱,就不会怕你去查。真正的问题是——”他抬起右手,血纹在夜色中发着暗红光,“为什么系统没提前预警?异源教义介入,按理说应该立刻锁定操作权限。”
叶知秋眼神微动:“除非……它不认为佛门是‘异源’。”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疑虑。
道家与佛门虽法门不同,但自古有“释道同源”之说。系统判定“异源”,通常指向天使、恶魔、天庭等域外体系。可这一次,它明确标注“教义冲突”,等于将佛门划出了兼容范畴。
这意味着什么?
林深盯着雷纹铁,铁身静立,红纹蛰伏。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另一句话:“佛粉蚀铁,非破器,乃换主。”
不是摧毁,是夺权。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胖子:“你说香灰是从香炉底下蹭的?谁在烧香?”
“一个老和尚,穿灰袍,背有点驼,一直跪在蒲团上念经。”陈胖子回忆,“我没敢靠太近,但他抬头时……左眼是机械义眼,反着光。”
林深呼吸一滞。
叶知秋低声:“清虚子……他在少林?”
废墟陷入死寂。
北斗阵微光摇曳,雷纹铁插在地缝中央,红纹如血丝般静静蔓延。林深掌心血纹仍未冷却,锈铁戒在他指间微微发烫。
他缓缓蹲下,将铁戒轻轻放在雷纹铁旁。
戒面朝上,半个“玄”字正对着铁身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