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
这是林泉意识被那淡金色洪流吞没时,唯一的感知。那不是火焰的灼烧,而是更本质的、仿佛要将构成他存在的每一个粒子都强行拆解、同化的狂暴力量。经脉在哀鸣中寸寸断裂,血液在沸腾中几近蒸发,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白先生那枚“凝神固魄丹”带来的清凉屏障,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战场,一方是源自远古界碑、充满毁灭意志的狂暴能量,另一方是他那微弱却顽强不屈的“守门人”血脉。后者在本能的驱使下,疯狂地试图引导、驯服这股洪流,却如同螳臂当车,被一次次冲垮、碾碎。
痛苦超越了极限,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麻木。他的视觉、听觉纷纷失效,只有那无边无际的金色风暴充斥着他的一切。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光芒急速黯淡,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他胸前那块紧贴皮肤的金属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度并非来自外界能量的冲击,而是源于其本身,仿佛沉睡了万古的魂灵于此刻苏醒!
一道凝练到极致、远比他自身血脉纯粹古老的淡金色光芒,自金属片中迸发,如同定海神针,强行在他濒临崩溃的体内撑开了一小片绝对领域!
这片领域之内,那狂暴的界碑能量仿佛遇到了君王,冲击的势头猛地一滞,变得温顺了些许。虽然依旧庞大沛然,却不再充满毁灭性,而是如同被驯服的野马,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在他破碎的经脉与肉身中缓缓流转。
破碎的骨骼被强行归位,弥合,散发出淡淡的金辉;撕裂的经脉被拓宽、重塑,变得更加坚韧;干涸的血液中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奔流不息。这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如同将打碎的瓷器熔炼重铸,但至少,他“存在”的根基被保住了。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陌生的记忆碎片,伴随着这股被初步驯服的能量,再次涌入他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是宏观的灾难场景,而是更加具体、更加贴近“守门人”本质的知识——关于界碑的构筑原理,关于能量的引导与平衡,关于“界限”的感知与维护……这些知识如同本能,被强行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外界。
就在林泉被金色洪流吞没的瞬间,药圃内那轮失控的“太阳”光芒骤然一敛!虽然依旧耀眼,但那毁天灭地的狂暴辐射却陡然减弱了大半!
正全力维持202室封印的九方,压力骤然一轻。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了然,毫不犹豫地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双手结印速度陡然加快,口中吟诵的咒文变得高昂而肃穆!纯净的白色光晕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迅速修复着封印上的裂痕,将那试图冲破束缚的阴影怪物强行压制、逼退回门内!
白先生见状,立刻将手中玉盒内的所有丹药尽数震碎,化作一片浓郁的水蓝色药雾,笼罩住202室门口,进一步安抚、净化那逸散的阴影气息。
墨老站在回廊中,浑浊的目光穿透墙壁,仿佛看到了药圃内正在发生的奇迹,他低声喃喃:“以身为器,承古溯源……这一步,终究是迈出去了。”
小瞳紧紧抓着阿蛮的衣角,吓得大气不敢出。阿蛮则握紧了巨锤,岩石般的脸庞紧绷,死死盯着202室的方向。
几分钟后,202室门缝下不再有阴影渗出,那令人心悸的咆哮与撞击声也彻底消失。九方布下的封印白光重新变得稳定而凝实,只是颜色比之前略微黯淡了一些。
九方缓缓收回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他转身,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药圃入口。
几乎同时,药圃内那璀璨的金色光芒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向药圃门口。
脚步声响起,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
林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样子颇为狼狈,衣衫有多处被能量灼烧出的焦痕,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整个人仿佛大病初愈,摇摇欲坠。
然而,他的眼神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里面不再有迷茫、恐惧和小心翼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以及一丝隐而不发的、淡金色的锐芒。他周身的气息虽然微弱,却隐隐与整个公寓,尤其是药圃深处的界碑石,产生着一种浑然一体的共鸣。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看”,就能模糊地感知到在场每一个人能量光晕的稳定状态。
白先生立刻上前扶住他,手指再次搭上他的腕脉,片刻后,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经脉重塑?!气血虽虚,根基却……反而更加雄厚?!这……这怎么可能?”
九方走到林泉面前,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做得很好,林泉。你阻止了一场灾难。”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认可。
林泉虚弱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202室房门。
危机暂时解除,赤影被重新封印。
但是,他能感觉到,界碑石并未完全平静,只是暂时蛰伏。而他体内那被强行灌注、初步融合的界碑能量,以及脑海中多出的那些古老知识,都预示着他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力量。
风暴看似平息,但他知道,从他决定成为“容器”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被推向了命运漩涡的最中心。
前方的路,注定将与荆棘和黑暗相伴。而他,已经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