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树之门?!传说中……通往‘契约之源’的……试炼之路?!”
苍岚那颤抖的、混合着狂喜与难以置信的惊呼,如同最后的希望之火,在绝望的灰烬中骤然点燃!那棵巨大古树树干上由光芒符文勾勒出的门扉,散发着浩瀚而古老的气息,仿佛连接着世界的根源,与悬浮在半空、与之共鸣的界契石交相辉映。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彻底改变了场中僵持的局势!
净妖盟金线长老脸上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那扇光门和界契石,嘶声吼道:“契约之源!掌控了那里,就能真正执掌心碑,甚至……改写法则!不能让他们得逞!夺下那扇门!”
然而,他和他身后残余的弟子刚有所动作,一直沉默观察的“观察者”却突然淡淡开口,灰白的眼眸中数据流闪烁:“目标优先级变更。‘契约之源’入口出现,变量激增。建议……暂时观察,采集数据。”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漠,仿佛在给净妖盟下达指令。金线长老脸色一僵,显然对观察者极为忌惮,虽有不甘,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是眼神更加阴鸷地盯着光门和林泉。
九方、白先生和阿蛮迅速靠拢,将祭坛和林泉护在中心,警惕地盯着净妖盟和观察者。苍岚与守墓一族村民也重新燃起斗志,聚集在古树周围。
所有的焦点,再次汇聚于林泉一身。
那扇门,是希望,也是未知的试炼。界契石的强烈牵引,以及血脉深处那近乎沸腾的呼唤,都在告诉他——踏入其中,是唯一的路,是理解一切、掌控力量、或许……能挽回一些牺牲的关键!
林泉最后看了一眼赤影消散的地方,那里只剩下冰冷的空无;又看了一眼母亲那仅存微弱轮廓、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逝去的画像。悲伤与怒火被强行压下,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静谧。
他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无论是敌是友)复杂的注视下,一步踏出,走向那扇光芒流转的祖树之门。
当他靠近光门,左手的界契石光芒与门扉的辉光彻底连成一片时,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传来,将他的身影瞬间吞没。
眼前是纯粹的光。
并非刺眼的强光,而是一种温暖的、仿佛回归母胎般的、由无数流动的法则符文构成的光的海洋。林泉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形体,化作了这光之海洋中的一部分意识流,随着符文的流转而沉浮。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的概念。
只有无数纷至沓来的、更加深邃、更加本质的“信息”与“拷问”,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核心。
不再是之前传承洪流中那些具体的画面与历史,而是关于“存在”、“界限”、“平衡”、“契约”本身最根源的法则理解与……质疑!
一个宏大而漠然的声音,仿佛源自这光之海洋本身,在他的意识中响起:
“汝为何人?”
“为何执掌契约?”
“何以界定真实与虚无?”
“何以平衡生灭?”
“汝之所求,为何?”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本源,拷问着他的身份,他的信念,他力量的根源,以及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林泉试图回答,试图用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用父母牺牲的大义、用守护同伴与家园的决心来回应。
但那些回答,在这纯粹法则的拷问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充满矛盾!
“守门人之后?血脉赋予汝权柄,亦或是……枷锁?”
“为守护而战?守护为何物?守护之界限何在?守护本身,是否会成为新的禁锢?”
“平衡生灭?汝可知寂灭亦为世界本质之一?强行维系之‘平衡’,是否本身即为最大的‘不平衡’?”
“汝渴望力量,是为守护,还是……为填补自身之缺失与惶恐?”
质疑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他原本以为已然坚定的信念。他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潜藏的对自身能力的自卑,对宿命安排的惶恐,对失去同伴的恐惧,甚至……一丝对那毁灭性寂灭力量的……隐秘好奇与悸动。
我是谁?
我真的是合格的“守门人”吗?
我所追求的平衡,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配得上这份力量,承担这份责任吗?
自我怀疑如同野草般疯长,意识在光之海洋中开始变得混乱、动摇,那刚刚融合的力量也随之变得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在这无尽的自我拷问中彻底迷失、力量濒临溃散的边缘时——
一幅画面,强行冲破了法则的迷雾,在他混乱的意识中清晰地绽放!
那不是传承的记忆,也不是外来的影像,而是……他自己的记忆,一段被他深藏、几乎遗忘的记忆。
那是他被九方带回妖公寓后不久,一个同样能看到“妖气”、却被自身能力困扰、辗转难眠的深夜。他独自坐在公寓后院的台阶上,看着夜空下那些邻居们散发出的、形态各异却和谐共处的斑斓光晕(妖气),心中充满了身为“异类”的孤独与迷茫。
那时,墨老(那本厚重的典籍)不知何时飘到了他身边,书页无风自动,停留在某一页,上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简单的、由墨水勾勒出的图画——一座歪歪扭扭的小桥,连接着两岸截然不同的风景,一边是规整的房屋,一边是狂野的森林。
一个温和苍老的精神意念,随之传入他的脑海:
“孩子,看到不同,并非诅咒。”
“是桥梁,便承载通行之责,而非自困于两岸之别。”
“你的‘眼睛’,让你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这本身就是一份独特的……礼物。”
桥梁……礼物……
当时他并不完全理解,只是觉得心中温暖了一些。
此刻,在这法则的拷问中,这段记忆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骤然亮起!
是啊!
他是桥梁!是沟通两界、调和光暗的桥梁!
桥梁本身,无需定义自己属于哪一边,它的价值,在于连接,在于承载,在于让不同的存在得以交流、共存!
血脉是源头,是工具,而非定义他的全部!
守护是选择,是责任,而非束缚心灵的枷锁!
平衡是目标,是动态的过程,而非僵硬的教条!
他接纳自己的自卑与惶恐,正视对力量的渴望,理解寂灭作为世界一部分的必要,但更坚定自己作为“桥梁”、引导其归于正轨的使命!
我不是完美的守护者,我只是……林泉。
一个渴望归属,想要守护家人,愿意承担责任,并努力去理解与平衡这个世界的……桥梁!
“我就是我!”
“此身为桥,连通万有!”
“此心为衡,执守中正!”
“此志为契,护我所爱!”
他用尽全部的灵魂之力,发出了自己的回答!不是反驳法则的拷问,而是……宣告自己的“存在”与“选择”!
嗡——!!!
整个光之海洋,随着他这发自灵魂的宣告,猛然一震!那无数流动的法则符文,仿佛找到了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汇聚、交融!
那宏大的拷问之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仿佛母亲怀抱般的包容感,以及一股精纯无比、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仿佛直接源自世界本源的混沌之力,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近乎枯竭的意识与身体!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洗涤、重塑,对自身血脉、对契约之力、对混沌本质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那原本只是初步融合的三种力量,此刻真正地、完美地、如同本能般融为了一体,再无分彼此!
光芒渐渐收敛。
林泉的身影重新凝聚,依旧站在那祖树之门前,仿佛从未离开。但他周身的气息,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深邃、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磅礴潜力!左手中的界契石温顺地贴合着他的掌心,不再滚烫,却仿佛成为了他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
祖树之门的光芒缓缓黯淡下去,最终隐没于古树树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外界,似乎只过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到,林泉踏入光门,下一刻便重新出现,但他身上的变化,却让每一个感知敏锐的人都心惊不已!
九方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白先生面露欣慰,阿蛮挠了挠石脑袋,感觉林泉兄弟好像变得……更“结实”了?
苍岚激动得浑身发抖:“少主……您……您通过了祖树的考验?!”
净妖盟金线长老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嫉妒与杀意。
而那位观察者,灰白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平缓的语调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波动:
“变量等级……急剧提升!”
“个体‘林泉’,完成初步法则契合……”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高风险!”
“建议……立即进行‘收容’或……‘清除’!”
他的目光,彻底锁定了林泉,那灰白的眼眸中,第一次显露出了……名为“执行”的冰冷决意。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林泉的蜕变,升级到了一个新的、更加危险的层面!
刚刚完成认同、获得力量的林泉,还来不及喘息,便要面对……来自“观察者”的直接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