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堡垒里那种混杂着铁锈、汗水和绝望的浑浊空气就钻进了鼻孔。单鹏被左臂伤口的钝痛和脑子里那种仿佛被掏空了一样的疲惫感弄醒，感觉比没睡还累。他看了一眼缩在自己身边、睡得并不安稳的单琳，小姑娘眉头微微皱着，脸色依旧苍白。沈小芸已经起来了，正小心地把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分成几份。钱金来还在他那张破毯子下哼哼唧唧，抱怨着硌人的床板。
门口准时响起了守卫冰冷的声音，像催命符：“单鹏！雷猛！集合！”
单鹏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挣扎着爬起来。雷猛早已收拾利索，像一尊沉默的铁塔，眼神沉静，只是默默地把那根磨得锃亮的钢管提在手里。
堡垒外围防御墙，比在里面仰望时更加巍峨，也更加冰冷。粗糙的巨大混凝土块垒砌，缝隙里嵌着尖锐的金属碎片，高耸的墙头有带着电网的哨塔，黑洞洞的枪口沉默地指向墙外那片死寂的废墟。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腐臭混合的怪味，风刮过空旷地带，发出呜呜的鬼叫。
一个身材壮硕得如同人熊、穿着沾满污垢的皮质护甲的男人，正抱着胳膊，斜睨着墙下列队的一队战士。他脸上横着一条旧疤，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新来的单鹏和雷猛，嘴角向下撇着，毫不掩饰那份轻蔑。
“王虎队长，人齐了。”一个队员低声报告。
“嗯。”王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声音粗哑得像砂纸摩擦。他那双带着审视和不耐烦的眼睛在单鹏那张失血过多、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又扫过雷猛那身岩石般贲张的肌肉，最终定格在单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就这？风一吹就倒的软脚虾，也配进老子的巡逻队？别到时候见了行尸尿裤子，还得老子替你收尸！”
单鹏没吭声，只是抿紧了嘴唇。雷猛往前踏了半步，魁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将单鹏挡在身后，岩石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股沉凝的气势让王虎的眼神稍微凝滞了一下。
“任务！”王虎不再废话，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清理堡垒外围游荡的垃圾！检查防御工事有没有被那些没脑子的东西破坏！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掉队了，被拖走了，算你命短！出发！”
沉重的堡垒侧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条缝，足够人侧身通过。王虎第一个钻了出去，动作矫健得像头豹子。其他队员鱼贯而出，动作熟练，显然都是老油条。单鹏和雷猛缀在最后。
墙外的世界，是彻底的荒芜。倒塌的楼房像巨兽的骸骨，扭曲的钢筋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破碎的玻璃、烧焦的汽车残骸、散落的瓦砾铺满了视野。死寂，除了风声和他们自己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
单鹏强忍着左臂的疼痛和脑袋里一阵阵针扎似的眩晕感，艰难地调动着那点可怜的精神力。“本能之眼”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视野模糊晃动，断断续续。但他不敢放松。猩红色的狼头虚影，代表纯粹的杀戮本能，是他需要捕捉的目标。
巡逻队沉默地在废墟间穿行，气氛压抑。王虎走在最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单调、重复、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偶尔有零星的丧尸，穿着破烂的衣物，拖着残躯在瓦砾堆里蹒跚。它们感知到活人的气息，立刻发出嗬嗬的嘶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妈的，吵死了！”王虎骂了一句，根本不用他下令，队伍里的老队员早已默契地迎上去。刀光棍影，干净利落。对付这种落单的普通行尸，对他们来说如同砍瓜切菜。
雷猛更是生猛。他几乎不躲不闪，岩石般的皮肤硬抗住丧尸的抓挠，手中沉重的钢管带着沉闷的破风声，每一次挥击都精准地砸在丧尸的头颅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污血和脑浆迸溅。他的勇猛和力量，让旁边几个队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认可。
单鹏跟在队伍中段，没有直接参与搏杀。他的任务不是这个。他的精神高度紧绷，模糊的视野在废墟的阴影、倒塌的墙角、破碎的窗口间艰难地扫描。
突然，一阵强烈的心悸毫无征兆地袭来！模糊的视野中，一团极其模糊、但带着刺骨寒意的猩红狼头虚影，在前方一处半塌的矮墙后面猛地一闪！
“墙后！有东西！”单鹏几乎是嘶哑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和透支而发颤。
“嗯？”王虎猛地停步，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单鹏所指的方向。几乎就在同时，矮墙后面猛地窜出两只动作明显更快、关节扭曲变形更严重的丧尸！它们不像普通行尸那样蹒跚，而是带着一股凶悍的扑击势头，直扑队伍侧翼的一个队员！
“操！”那队员反应慢了半拍，仓促举刀格挡。眼看就要被抓个正着。
王虎的反应快如闪电，他低吼一声，手臂肌肉瞬间贲张，整个人如同炮弹般侧撞过去！砰！他强壮的身体狠狠撞在一只变异丧尸身上，将其撞得一个趔趄，同时手中的厚背砍刀顺势劈下，精准地剁掉了另一只丧尸抓向队员的爪子！
“发什么呆！等死吗？！”王虎冲着那个惊魂未定的队员咆哮，随即目光如电，猛地扫向队伍中脸色惨白、正扶着膝盖微微喘息的单鹏。那眼神里的轻蔑和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你小子……”王虎盯着单鹏，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只是粗声粗气地命令，“继续走！都他妈打起精神！”
队伍再次移动。单鹏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才那一下预警，几乎把他刚恢复的一点点精神力又抽干了，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着牙坚持着，模糊的视线艰难地扫过一片又一片废墟。
就在他们清理完一小片区域，准备检查一处断裂的排水渠时，单鹏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远处一栋在爆炸中歪斜、只剩下半截骨架的高层写字楼。
模糊摇晃的视野里，在那栋楼的某个高层窗口——一个原本空无一物、只剩下扭曲窗框的破洞处——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闪烁的幽绿色光芒，猛地撞入他的“眼”中！
那光芒瞬间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带着狡猾和算计气息的**幽绿狐狸**虚影！一闪即逝！
有人在窥视堡垒！
单鹏的心脏骤然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猛地停下脚步，失声低喊：“那里！楼！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