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洞口的缝隙,在布满冰晶的岩壁上投下微弱的光斑时,单鹏醒了。一夜的深度睡眠和银辉结晶持续的暖意滋养,让他透支的体力恢复了不少,虽然依旧饥饿,但至少不再是那种随时会倒下的虚弱状态。
他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沈小芸。她的呼吸依旧平稳绵长,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不知道是银辉之力的持续作用,还是那墨冰苔起的效果。这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然后,他感觉到腿边有一团毛茸茸、温热的东西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银瞳。
小家伙也醒了,正用那双清澈的银色眼眸望着他。经过一夜休整,它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虽然受伤的后腿还被简陋的树枝固定着,无法着力,但它已经能勉强用三条腿支撑着坐起来了。看到单鹏看向它,它甚至试图摇晃那条毛茸茸的银色尾巴,但因为虚弱和姿势别扭,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单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伸手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银瞳立刻发出舒服的“呜呜”声,用头顶蹭着他的手心,亲昵无比。
“饿了吧?”单鹏低声道,自己也感觉腹中空空如也。他拿出水壶,里面只剩下小半壶融化的雪水。他自己先小心地抿了一口润润干裂的嘴唇,然后倒了一点在掌心,递到银瞳面前。
银瞳乖巧地舔舐着他掌心的水,冰凉的感觉让它打了个小哆嗦,但还是很快将水舔干净了。
水和食物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单鹏知道自己必须出去寻找,留在洞里只有死路一条。但带着昏迷的沈小芸和重伤的银瞳,行动极其不便。而且,外面是否有追兵或危险的变异生物,都是未知数。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银瞳身上。这小家伙是这片荒原的“土着”,或许……
“银瞳,”他尝试着对它说话,尽管知道它可能听不懂,“我要出去找吃的,你和……她,”他指了指沈小芸,“留在这里。如果有危险,你能感觉到吗?比如……不好的东西靠近?”
银瞳歪着脑袋,银色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努力理解单鹏的话。它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然后又侧耳倾听了一下洞外的风声,最后,它看向单鹏,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轻微、带着肯定意味的“咕噜”声,甚至还用没受伤的前爪轻轻拍了拍地面。
单鹏有些惊讶。他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这小家伙真的灵性到能理解他的意思并做出回应。但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相信这份奇妙的缘分。
“好,那你帮我守着她。”单鹏郑重地对银瞳说,然后将沈小芸往洞穴更深处、更隐蔽的角落挪了挪,又用一些枯草稍微遮掩了一下。银瞳见状,立刻三条腿蹦跶着,固执地挪到沈小芸身边,紧挨着她趴下,一双银瞳警惕地望向洞口方向,那小模样,竟真有几分守护者的架势。
单鹏心中微暖。他再次检查了一下沈小芸的状况和银瞳腿上的固定,确认暂时无碍后,握紧一块锋利的石片,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的枯枝,钻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小了一些,但气温依旧低的吓人,呵气成冰。白茫茫的雪原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刺得人眼睛发疼。单鹏猫着腰,借助着岩石和枯树的掩护,谨慎地移动着,精神高度集中,不仅用眼睛观察,耳朵也竖起来捕捉任何异常声响,微弱的“本能之眼”更是时刻开启,感知着周围可能存在的生命波动。
他不敢走远,以山洞为中心,在半径几百米的范围内搜寻。食物匮乏得令人绝望,除了雪,还是雪。偶尔能看到一些枯草的尖端,但根本没法吃。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冒险去更远的地方碰碰运气时,前方一片被风吹得露出黑色地面的低洼处,一点微弱的生命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波动很弱小,带着一种懵懂的“生存本能”。他悄悄靠近,拨开积雪,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被冻得硬邦邦的土拨鼠洞穴入口。洞口有新鲜的爪印和挣扎的痕迹,似乎刚发生过什么。
单鹏心中一动,耐心地在一旁潜伏下来,将自身气息降到最低,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在他快要被冻僵的时候,洞口处的浮土微微一动,一只灰褐色、看起来肥嘟嘟的土拨鼠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警惕地左右张望。
就是现在!
单鹏如同蛰伏的猎豹般暴起,手中的石片带着破风声精准地掷出!
“噗!”一声闷响。石片深深嵌入土拨鼠的脖颈,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便抽搐着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一小片白雪。
成功了!单鹏心中一喜,立刻冲过去,将还在微微抽搐的土拨鼠捡起。这足够他和银瞳吃一两顿了,如果能找到水源,熬点肉汤,或许还能喂给沈小芸一点流质。
然而,就在他拎起猎物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席卷全身!
“本能之眼”的视野中,左后方猛地亮起一团充满“饥饿”和“贪婪”的猩红色光晕,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他扑来!
是变异雪貂!或者说,是某种被末世环境异化、体型大了不止一倍、动作快如闪电的鼬科生物!它显然也被这只土拨鼠吸引,一直潜伏在附近,单鹏的出手,让它失去了猎物,也激怒了它!
那东西速度太快了!快到单鹏只来得及勉强侧身,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就擦着他的手臂掠过,带起几片破碎的衣料和一丝火辣辣的疼痛!
他甚至没能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只看到一双猩红的小眼睛和闪着寒光的利齿!
一击不中,那变异雪貂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身体低伏,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嘶”声,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单鹏……手中的土拨鼠。
单鹏心沉了下去。他体力未复,手中除了这只刚死的土拨鼠,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面对这只以速度和敏捷见长的捕食者,他胜算极低!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甚至准备舍弃猎物先逃回山洞再作打算时——
“嗷呜——!”
一声虽然稚嫩,却带着某种奇特穿透力的狼嚎,突兀地从山洞方向传了过来!
这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在寂静的雪原上却异常清晰。更奇特的是,这声狼嚎中似乎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那只正准备再次扑上的变异雪貂,动作猛地一僵!它那双猩红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望向山洞方向,小巧的鼻子急速耸动着,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让它感到不安的气息。
它犹豫了。
动物,尤其是这些变异生物,对气息和危险的感知远比人类敏锐。它或许从这声狼嚎中,感知到了某种更高阶、更强大的掠食者的存在?哪怕那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单鹏当机立断,不再犹豫,抓起土拨鼠,转身就用最快的速度向山洞狂奔!
那变异雪貂看着猎物逃跑,又忌惮地看了一眼山洞方向,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嘶”,身影一闪,消失在乱石堆中。
单鹏一口气跑回山洞附近,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他拨开枯枝钻进洞里,背靠着岩壁大口喘息。
银瞳正焦急地趴在洞口内侧,看到他安全回来,尤其是看到他手中拎着的土拨鼠,银色眼眸里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三条腿蹦跶着想要过来。
单鹏看着它,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丝后怕。
刚才……是银瞳那声嚎叫,吓退了那只变异雪貂?
他走到银瞳身边,放下猎物,再次揉了揉它的脑袋,这次带着由衷的感激。“小家伙……是你救了我?”
银瞳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亲热地舔着他的手指,然后又看向那只土拨鼠,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呜呜”声,显然饿坏了。
单鹏笑了。他不再多想,开始处理这只来之不易的食物。他用锋利的石片剥皮、去除内脏,将相对最嫩的一块肉撕成小条,喂到银瞳嘴边。
银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得格外香甜。
单鹏自己也割下一小块肉,勉强咀嚼着咽下。冰冷的生肉带着浓重的腥味,口感极差,但落入空荡荡的胃里,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支撑感。
他一边喂银瞳,一边看着这个小家伙,心中感慨万千。
他原本只是出于一丝怜悯救下它,却没想到,在这危机四伏的南归路上,这个看似弱小无助的小生命,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回报给他如此重要的帮助。
它不仅在他离开时忠诚地守护着沈小芸,更是在关键时刻,用它那奇特的、可能与银辉之力同源的气息,惊退了强敌。
这不是单方面的施舍与保护,而是……守望相助。
在这片冷酷的废土上,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彼此支撑,共同面对前路的未知与艰险。
单鹏将银瞳抱起来,让它能更舒服地趴在自己腿上吃肉。他看着洞外依旧苍茫的风雪,但心中那份因为孤独和绝望而产生的寒意,却被腿上这小家伙传来的温热,和那份奇妙的羁绊,驱散了不少。
前路依然漫长而危险,但至少此刻,他不再是独自一人。他有需要守护的同伴,也有了一个意外得来的、小小的同行者。
“吃吧,银瞳。”他低声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吃完,我们还要继续往南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