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先生那边的效率，高得让刘总都有些措手不及。
尽调团队离开明雅科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一份厚达数十页、装帧精美的尽调初步报告就已经由专人送到了刘总的办公桌上，同时一份pdF版本也精准地躺在了他和苏雅的邮箱里。
刘总几乎是屏着呼吸翻开报告的。越看，他脸上的红光就越盛。报告里的用词极尽华丽乐观，将明雅的技术壁垒描绘得坚不可摧，市场前景更是描绘得如同遍地黄金，仿佛现在投资明雅，就是搭上了通往未来科技之巅的直达火箭。至于那些例行公事般的风险提示？写得轻描淡写，更像是为了格式完整而不得不存在的点缀。
“好！太好了！”刘总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差点从真皮座椅上跳起来。他立刻抓起电话，拨通了“林风”的号码，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发颤：“林生！林生！报告我们收到了！哎呀，真是……真是太专业了！我们苏总看了，也是非常满意！”
电话那头，“林风”爽朗的笑声传来，带着港普特有的腔调，听起来心情极佳：“刘总客气啦！我的团队都是最专业的，明雅的技术也确实硬核，值得这份报告！怎么样，刘总，我的诚意，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林生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眼光毒辣，出手果断！”刘总连忙奉承，心跳得跟打鼓似的。这笔天价投资要是真成了，他的功劳簿上绝对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年底的分红简直不敢想！
“哈哈，刘总过奖。大家都是求财嘛，看好就要果断下手。”林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但也更显“推心置腹”，“不过，刘总啊，不瞒你说，我这边也收到一些风声，好像还有几家背景不小的国际资本，也在紧密接触你们明雅？像是那个KKR，还有软银愿景那边，动作都不小啊。”
刘总心里一咯噔，这事他当然知道，也是他用来催促其他投资人的筹码之一，没想到这位林先生消息也这么灵通。他赶紧打哈哈：“哎哟，林生您这消息真是灵通……确实有几家在接触，不过您放心，我们肯定是优先考虑像您这样有诚意的战略投资者……”
“优先考虑不够啊，刘总。”林风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急切，“商场如战场，时机不等人！这么好的项目，夜长梦多！我可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声音猛地拔高，显得既豪气又有点“肉疼”：“这样！刘总，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估值，就按你们之前说的，上一轮基础上涨百分之五十！这个数，我认了！够诚意了吧？”
刘总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个估值溢价高得离谱，远远超出市场正常水平，甚至连之前接触过的最有实力的机构都没敢这么报价！这港商……真是豪横得没边了！
“林生……这……这真是……”刘总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但是！”林风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的条件也很明确！第一，协议必须尽快签，三天内！签完立刻发公告，把消息放出去，彻底断了那些还想观望、压价的竞争对手的念想！第二，我得要一个优先收购权条款——以后万一苏氏集团想部分减持或者出售明雅的股权，我拥有第一顺序的优先购买权！就这么两个条件，刘总，行，咱们马上办手续；不行，我立刻买机票回港岛，就当交个朋友！”
刘总的大脑飞速运转。第一个条件没问题，苏总本来就希望快。第二个条件……优先购买权？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到时候卖不卖、什么价格卖，主动权还是在苏氏手里。用这个看似无关痛痒的条款，换来一个如此高昂的估值和迫不及待的打款……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没问题！林生！绝对没问题！您的诚意我们都看到了，这点要求算什么！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跟苏总汇报，法务部今晚就加班搞协议！”刘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挂断电话，刘总几乎是飞奔着冲进了苏雅的办公室，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唾沫横飞地将“林风”的条件复述了一遍，脸上的兴奋劲儿几乎要溢出来。
苏雅依旧坐在她那宽大的办公桌后，窗外透过的光线勾勒出她冷峻的侧脸。她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诡异的黑色钢笔，笔帽上那点微小的黑色晶体，偶尔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她心底并非毫无波澜。
太快了。太顺利了。
这个“林风”的出现，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豪爽得过分，急切得可疑。尽调顺利得异乎寻常，Lisa那句“那个技术员有点怪”的评价，再次浮现在她脑海。还有之前钱经理那模糊的警告……种种细微的不协调感，像蚂蚁一样在她心头爬过。
理性的警钟在细微地鸣响。
但是……
那高得令人眩晕的估值数字，像一座金山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一旦这笔投资到位，苏氏集团不仅能彻底摆脱目前的现金流困境，更能凭借这笔巨资，在接下来的行业洗牌中占据绝对主动，甚至一口吞掉几个碍眼的对手。想到那些竞争对手得知消息后可能出现的难看脸色，一种冰冷的快意就悄然弥漫开来。
更重要的是，在她理性思考，试图捕捉那一丝不安来源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固的干扰感，如同附骨之疽，总是恰到好处地扰乱她的思维。那感觉很奇怪，不像外界的噪音，更像源于自身思绪的混乱，让她心底升起的疑虑变得模糊、缥缈，难以聚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尽快结束这一切”的强烈冲动。（李响的“念”力在持续施加影响）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钢笔，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似乎能压制住那丝诡异的烦躁，带来一种扭曲的“平静”和“自信”。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只有刘总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苏雅抬起眼，目光落在刘总那张因期待而涨红的脸上，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决断：
“告诉法务部，全力配合。按照林风的要求，三天内，必须把正式协议拿出来。条款……”她顿了顿，指尖在钢笔上轻轻一点，“让他们仔细过一遍，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就签。”
“是！苏总！保证完成任务！”刘总如蒙大赦，又像是打了鸡血，几乎是蹦跳着冲出了办公室，立刻奔向法务部。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
苏雅独自一人，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份初步拟定的协议草案。白纸黑字，条款清晰，那个天文数字般的投资额尤其刺眼。
她拿起草案，仔细地看着，逐字逐句。法务部标注的几个关于优先收购权的潜在风险点，她看到了，但在她此刻的判断里，这些风险与即将到手的巨大利益相比，微不足道。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终于忍不住，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弧度。那是一种猎人即将收网、猎物已然在握的得意，混合着对财富和权力的赤裸贪婪。
黑色钢笔在她纤细的指尖灵活地一转，划出一道幽暗的弧线。窗外光线角度变化，那笔帽上的黑色晶体似乎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像是某种沉睡之物无声的呼应。
资本的迷局已然布下，香饵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香气。
陷阱的盖子，正在悄无声息地缓缓合拢。
而自信满满的猎人，正一步步走向陷阱的最中央，对脚下即将塌陷的伪装，浑然未觉。
协议，即将签署。风暴，已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