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微勾嘴角,见他有些紧张,冲他挑挑眉,又伸手在虚空中拧了一下他的鼻子。
萧砚铮抿抿嘴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
叶昭逗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转眼,又和前几排的萧屿帆对上了眼。
萧屿帆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神情恍惚,眼神又有些兴奋。
叶昭暗暗挑眉,今儿是怎么了,这帮孩子一个个都被她迷住了?
夕阳西下,路面都被映成了橘黄色。
几千人噤声前行,脚步不停,偶尔有踩空的,旁边的人也立马就给人搀了起来。
当太阳彻底躲进山后面,叶昭终于过了那栈道。
萧屹川找好位置,将背篓连着萧砚铮放在她身旁,自己又急忙去道边接应。
叶昭之前一直在队伍中间,现在后面还有将近一半的人没过来。
今夜不会再赶路,这块地方还算宽敞,范修明就命人趁着天色赶紧安营扎寨,又让人点起火把,为栈道上的将士们指引方向。
天边只剩余晖,叶昭估摸着时间,剩下的人应该都能过来。
如果顺利的话。
然而,她刚寻思完,就发现一处栈道上的行进节奏突然被打破,那处队伍出现空挡,周围的兵马也有些骚动。
她立即站起身眯眼看过去。
原来是一匹马踩空了。
边关的马匹本就没走过这环境,很不适应,这会儿又受了惊吓,正疯狂挣扎。
随着它的动作,几块破碎木块纷纷散落,掉进崖底的急流。
周围的士兵急忙拉住它,然而马儿挣扎得太厉害,将士们忌惮脚下的木头碎裂又不敢过分使力。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连着两根木头接连断裂,眼看着栈道就要断了一大截。
萧屹川也瞧见了那边的情形,他面色沉凝,当机立断,一把拿过萧英的弓,抬手一射,箭矢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出去,钉在了那疯狂挣扎的马儿身上。
马一声嘶鸣,那几个士兵见此,瞬间就明白了萧屹川的意思。
几人面色沉痛,低头快速分好马背上的物资,随后松手,看着已经不再挣扎的马掉了下去。
马匹落入下方河水,激起一片水花,最后又快速被急流带走。
栈道上的人来不及伤感,转身继续前行。
萧屹川缓缓垂下手臂,静立在崖边,许久未动。
约摸半个时辰后,终于所有人都平安过来。
天空已经下起小雨,此时已经扎完营,叶昭坐在营帐外的火堆边,有些沉默。
萧屿帆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轻轻出声:
“大嫂在想什么?”
叶昭扯扯嘴角:“我瞧着大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经过马匹坠落之事,士气还是低沉了。
据萧英所说,掉下去的那匹战马,是和萧家上过好几次战场的老兵了。
在战场上好不容易活下来这么多次,现在却以这种方式死亡,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叶昭能理解,跟她征战多年的机甲报废时,她也很低落。
只是后来,报废得太多,她也就习惯了。
萧屿帆点点头,有些感慨:
“战马对于士兵来说就是伙伴,他的主人已经哭得连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叶昭叹了口气。
两人沉默一会儿,萧屿帆忽然转了转眼珠,笑着看向叶昭:
“不过大嫂真是厉害,今日一天下来,背着灵薇和春燕,还能紧跟住大家的步伐。
真不愧是女中豪杰!”
叶昭瞥了他一眼,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多谢你夸奖。”
萧屿帆摆摆手,神情有些羞涩:
“大嫂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和其他女人真是不一样。”
叶昭眉心微动,转头暗暗打量他。
这么点儿小孩,不应该吧……
她不动声色:“哪里不一样,武艺超群?还是长相貌美?”
萧屿帆抿嘴笑笑,转过身,看着营地篝火,缓缓道:
“对男人的态度不一样。”
叶昭眼角微抽,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着实让她没有想到。
萧屹川解释道:
“我的母亲是将军,也是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但即便如此,她也是同其他女子那般,以夫以君为天。
而你……”
他转头,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大嫂,你之前想走,说明你对圣上的赐婚毫不放在眼里。
萧家军从我大哥到小兵小卒,全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可是你和他们相处几个月,却丝毫不怵。
再就是你的身手……实在是过于不凡。”
他紧紧盯着叶知槿,眼神期待: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叶昭抬眼,淡淡和他对视。
萧屿帆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一本志怪杂集,上面有许多关于“天外来客”的记载,那一桩桩一件件奇人异事,让他心驰神往了许久。
自那以后,他就特别爱捣鼓一些奇怪的东西,一直到现在都是。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呼吸微微急促。
他早就怀疑大嫂的身份不一般了!
经过今天,他更加确定了!
她一定是天外来客!
叶昭和他沉默对视片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萧屿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站起身躲开她的手,语带羞恼:
“我没发烧!”
叶昭面无表情,神色平静:“看来你也是心绪不定,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双手放在萧屿帆的肩上,语重心长道:
“屿帆,你身为萧家的血脉,也算是这队伍的半个主人。
你可要以身作则,清醒一点啊。”
萧屿帆鼓着嘴,睁大眼睛瞪着她。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嫂居然还在装傻!
叶昭轻笑一声,不再逗他:
“莫要胡思乱想了,不管你在想什么,我就是你大嫂,仅此而已。”
萧屿帆闻言,顿时有些泄气,一屁股重重坐了回去。
缓了一会儿,他低头叹气,向叶昭道歉:
“是我糊涂了,大嫂莫怪。”
他逐渐恢复往日的沉静:“大嫂说得对,你就是我大嫂。”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凑到叶昭身边低声道:
“大嫂,我大哥应该很喜欢你。”
叶昭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萧屿帆顿时有些不服气,小脸急得通红:
“我当然知道了!我小的时候可是亲眼看着大哥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