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
众人离开县衙,准备和城外的大部队汇合,启程去宁州。
安坪街道上,叶昭坐在马车里,还能听见路过百姓在悄声议论。
听着,似乎都是在谈论昨日的行刑之事。
萧砚铮抱着腿坐在一旁,没像以前那样往外看。
叶昭看着他,轻笑:
“害怕?
你爹这回带着兵在外面呢,那些人不会像之前那样。”
萧砚铮抿嘴摇头:“我不怕。”
但不怕是不怕,他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叶昭点头:
“放宽心,说不定咱们下次来,就是另外一番样子了。”
萧屹川昨日已经派他自己的人接管安坪县尉一职。
这回这边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萧家就能及时知道,出手干预。
萧屿帆也拍拍他大侄子的肩膀,安慰鼓气:
“没事,相信大哥,他一定能结束永宁的乱象!”
萧砚铮握起拳头,重重点头:
“嗯!我相信父亲!”
与此同时,京城,叶家。
“老爷,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奴婢为了给您传信,竟被大小姐里应外合,串通萧家的人将奴婢赶走,害奴婢被人掳走,日夜劳碌,受此折磨!
要不是还惦记着给您送信,撑着一口气,奴婢早都回不来了啊!呜呜呜……”
叶承璋坐在书桌后,皱眉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形容枯槁,头脸青紫,衣衫破烂,满身的臭味和脏污。
全然看不出几个月之前的聪明伶俐样儿!
他吸口气,无视她的哭嚎:
“你说知槿她与萧家里应外合?怎么可能!
就算她愿意,萧家也不可能信任她。”
翠荷抽噎着摇头:
“老爷啊!她从新婚那夜起就留不住那镇远侯,定是也怕那萧家之后苛待她。
她被送走那么些年,到底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奴婢刚跟她说完要给您传消息,当晚就被人抓住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啊!”
翠荷被萧家赶走之后,没半月就又被贼人绑走,之后那家黑店一直逼她做活,动不动就日夜打骂,不听话还威胁要给她卖去妓院,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出来!
叶知槿,此仇她翠荷不报,誓不为人!
她抹了把脸,表情有些扭曲:
“老爷,叶知槿她是伪装的!
她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老实乖巧!”
叶承璋脸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翠荷就将那日的事细细跟他说了。
叶承璋听完,双眼微眯,暗暗审视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翠荷神情笃定,眼中虽有怨恨,但似乎并没有撒谎。
难道是真的?
那个女儿竟有如此心机?
随后,他又面色阴沉。
现在不管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是这条线,基本可以确定是废了!
他眼中急转。
这是左相交代下来的事,这场婚姻又是圣上亲赐。
不管是哪方,其实都是想让他盯着萧家的人。
就算他隐约感觉到这两尊大佛实际上都没太把这根线当回事。
但是他们不放在心上,他叶承璋却不能也不放在心上!
若这女儿死在半路倒还好,上面的知道了也不会怪罪,顶多就是说句不中用。
但是她没死!
她不仅没死,她还活着,却不能为他们带回情报消息!
这就是他的失职!是他办事不力!
叶承璋嚯地站起身。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快速思考。
翠荷见他不说话,咬咬牙:“老爷,咱……啊!”
叶承璋一脚踹到她心口。
“你给我闭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你管她怎么样呢!你就老实留在那儿不就完了?!”
叶承璋脸色铁青,恨恨地瞪着她。
她和叶知槿谁在那儿不重要,只要有人在那儿就行!
但现在呢!
一个留在那儿不听话,一个直接被人撵走,让他在这儿头疼!
废物!
翠荷痛得面色扭曲,她一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本能地捂住脑袋。
这几个月被人日日打骂,没想到千辛万苦地回来,她还要被打!
她浑身发抖,心里咒骂!
叶承璋阴沉着脸,扫她一眼,随后自顾自沉思。
片刻后,他站住脚,回到桌前写了些东西,接着又叫来人。
“去,给苏家送信,就说他们的外孙女被我接回来了,想见见他们。”
苏家远在江南,虽然早已与他断绝关系,但现在试一试也无妨。
那个女儿就算是恨他,但是对自己的外祖,想必也不会不管不顾。
只要能重新把她捏在手里,哪怕是传回点不痛不痒的消息,也算能交差!
叶承璋坐回去,轻捻手指皱眉沉思。
翠荷看他两眼,见他面色似乎有所和缓,怯声问:
“老爷……大小姐若是被拿捏,定需要有人看管着,不如……
不如奴婢再追上去,和小姐假意承认错误,奴婢现在知道她的本性,定不会再受她蒙骗!
老爷,老……”
叶承璋眼神阴鸷,盯着她一言不发。
翠荷逐渐不敢出声。
她忍不住后退。
“既然你好不容易回来了,那就别走了!
——来人!”
“不要……不要啊!老爷饶命!
啊——”
安坪县。
叶昭他们一众人马刚出城门,街道上几个方向,就有几人陆续收了摊子离去。
那些人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行动,有的进了山里,有的快马加鞭,先一步到达宁州。
宁州西部,一座演武场中。
“老大!那萧屹川将贾泰的头给砍了,还挂在城门上,说要挂三天!”
“什么?!”
一孔武大汉转身,随后将大刀立在身侧。
“那孙子这是砸场子呢?!给老子等着!”
宁州北部,一奢华庭院中。
“老爷,咱们这回还跟那常家一起行事吗?
那萧屹川动的是常家的人,又没直接犯到我们头上,我们要不还是……”
刘成仁抬手打断他。
他体格富态,起身时微微喘息,走了两步后才道:
“以前我倒是能不管,但是现在……”
那萧屹川万一动了真怒,就算他之后会死无葬身之地,但他在死之前,说不定也能把他常家拉下水。
沈家近日态度又暧昧不清,要不是那位大人有安排,他是真不想和常家那帮土匪蹚浑水!
他想起前些日京中寄来的信,暗叹一声。
“去给常家送信,让他们稍安勿躁,我明日就去拜访常三,让他一定等我过去之后再说!”
洞州,一处山谷内。
“彻,宁州那边传来消息,新的安抚史就要到了。”
雷彻甩手扔掉一把破刀,看着眼前残骸遍布的小部落,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活人。
他摇头:“现在屠烈那边步步紧逼,我们没有精力再去理会汉人那边的事。”
那人闻言,迟疑片刻:
“听说这回来的是个将军,若是……咱们和他合作……”
“汉人不可信!”雷彻转身,“此事不必再说!”
八月十九。
宁州城外。
队伍一停,萧砚铮就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
“宁州,终于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