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混乱规则凝聚而成的巨大面孔,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核心区域的“规则”仿佛活了过来,化作实质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挤压、撕扯着混沌星槎。
灰败的星云如同巨浪般翻涌,凝聚成无数扭曲的、不断尖啸的触手,抽打在星槎的护盾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些原本缓慢飘荡的破碎符文和道则碎片,此刻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化作五彩斑斓却充满毁灭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槎体。空间本身在不断褶皱、撕裂,试图将星槎放逐到未知的维度,或是直接将其结构瓦解。
这不是能量层面的攻击,而是更为本质的、对存在基础的颠覆!星槎外层的混沌护盾光芒剧烈闪烁,其上偶尔浮现的暗红寂灭纹路疯狂流转,不断将侵袭而来的混乱规则吞噬、归无,但面对这仿佛整个世界的敌意,依旧显得岌岌可危。
“林大哥!”苏沐晴清叱一声,双手结印,精纯的月华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星槎核心,协助稳定护盾。清冷的月辉与混沌之气交融,暂时在狂暴的规则乱流中撑开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林风立于槎首,面色凝重如水,眼神却异常锐利。他并未急于反击,而是将混沌神识与道纹的感应催发到极致,仔细“阅读”着这片混乱风暴。
“它不是生命,更似一种……规则的‘癌变’,是那扇崩坏门扉残留秩序与外界绝对无序冲突后,产生的扭曲聚合体。”林风迅速做出了判断,“它没有理智,只有将一切拉入同等混乱的本能。硬碰硬,我们的力量会被这片区域无穷的混乱慢慢磨灭。”
他的目光穿透狂暴的能量乱流,落在那张不断变幻、充满悖论的巨大面孔上。在那些疯狂流转的色块和线条深处,他凭借混沌道纹的共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秩序痕迹。
那痕迹,源自中心那扇残破的门扉虚影!是这“混乱意识”在诞生过程中,无法完全剥离的“母体”印记!
“沐晴,稳住星槎!它的核心并非完全混乱,其中仍有一丝源自‘门’的秩序根基!那是它的弱点,也是我们的机会!”林风传音道,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一步踏出,竟直接离开了星槎的庇护,悬浮于狂暴的规则乱流之中!
“林大哥!”苏沐晴惊呼,但看到林风身上骤然爆发的混沌道韵,又将担忧压了下去,全力操控星槎,为他分担压力。
甫一离开星槎,林风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周围的规则不再是粘稠,而是变成了无数把无形的、方向各异的锉刀,疯狂地研磨着他的护体神光,甚至试图扭曲他自身的法力运转逻辑。那种无数种矛盾规则同时作用于一身的感觉,足以让任何化神修士瞬间道心崩溃,肉身瓦解。
但林风不同!
他丹田内,混沌道花疯狂旋转,花蕊处的混沌道纹光芒万丈,如同一盏定航明灯,牢牢守护着他自身的“道”与“理”。混沌包容万法,自然也包容混乱!那些侵袭而来的矛盾规则,在触及混沌道纹光辉的刹那,虽未被立刻同化,但其破坏性却被大幅削弱,变得如同打在棉花上,难以着力。
“混沌……并非无序,而是包含一切有序与无序的‘太初之序’!”林风福至心灵,对混沌的领悟在此刻的压力下再次精进。他不再试图去“对抗”混乱,而是试图去“理解”甚至“引导”!
他双手缓缓抬起,混沌真元伴随着道纹的辉光,在他身前勾勒出一个个复杂而古老的混沌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攻击,而是在模拟、在演绎,演绎着从那扇残破门扉虚影中感知到的“界定”、“连通”、“秩序”的意境!
同时,他引动了那三片蕴含寂灭归墟之力的花瓣的力量。但这一次,并非用来毁灭,而是用来……“清空”!
以寂灭之力,清空那些附着在秩序根基之上的、冗余而狂乱的规则碎片!
“以混沌为纸,以秩序为笔!散!”林风低喝一声,指尖迸发出灰蒙蒙的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
光晕所过之处,那些狂暴冲击的规则乱流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并非被镇压,而是仿佛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抚平”了毛刺,其内部最狂乱、最矛盾的部分,被寂灭之力悄然抹去,只剩下相对“中性”的规则基础。
这一手,并未伤及那混乱面孔的根本,却极大地缓解了星槎和苏沐晴的压力。
那巨大的混乱面孔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它将更多的恶意集中向林风。面孔上的色块疯狂旋转,凝聚成一只完全由悖论构成的巨手,五指张开,每一根手指都代表着一种逻辑错误(例如:自指悖论、无限递归、因果倒置),朝着林风狠狠抓来!这一抓,蕴含的并非力量,而是“概念的污染”,一旦被触及,修士自身的道则逻辑都可能被颠覆,从而从内部崩溃!
面对这诡异的一击,林风眼中混沌光芒大盛。他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双手在胸前合十,然后缓缓拉开。
一道纤细却无比凝练的混沌气流在他双掌之间出现,气流中心,是那枚炽亮无比的混沌道纹虚影!
“混沌……开辟!”
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推!那道混沌气流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精准地射向悖论巨手的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规则碰撞的、无声的湮灭与重塑!
混沌气流与悖论巨手接触的刹那,那巨手蕴含的各种逻辑错误,在触及混沌本源力量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克星。混沌,本就是一切的起点,在其面前,后续衍生的任何“错误”都显得苍白无力!悖论巨手如同冰雪遇阳,从指尖开始,迅速崩溃、消散,还原成最基本的、无意义的规则粒子,然后被混沌气流吞噬、包容。
“吼——!!!”
混乱面孔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蕴含痛苦与愤怒的嘶吼!它那不断变幻的形态都出现了瞬间的僵硬。林风这一击,不仅化解了它的攻击,更撼动了它存在的根基——那被混沌之力直接触及的区域,其内部的混乱被强行“归序”了一部分!
机会!
林风神识如同最敏锐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混乱面孔核心处,那一丝与残破门扉相连的、微弱而纯净的秩序痕迹!
他身形如电,化作一道混沌流光,无视了周围再度涌来的规则触手和符文洪流,直接冲向了那张巨大的面孔!混沌道纹在前,如同破冰船般,强行在混乱风暴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
“你的存在,本是错误!今日,便以混沌之名,予你……终结与新生!”
林风的声音如同大道箴言,响彻这片规则空间。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混沌道纹的全部光辉,以及一丝从暮色之星湮灭中领悟的、纯粹的“归无”意境,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丝秩序痕迹所在——恰好是巨大面孔那不断变幻的“眉心”位置!
指尖与混乱集合体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
以林风的指尖为中心,一道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混沌之光荡漾开来。光芒过处,那疯狂变幻的色块和线条如同被定格,然后开始如同退潮般消散。那张巨大的面孔上,愤怒与疯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有一丝解脱。
构成它身体的混乱规则,在混沌之光的照耀下,被迅速分解、净化,还原成最初级的规则粒子。而核心处那一点秩序痕迹,则如同受到滋养的幼苗,在混沌之光的包裹下,变得愈发清晰、明亮。
几个呼吸之间,那庞大的、令人窒息的混乱面孔彻底消散于无形。原地,只留下一团拳头大小、纯净无比、散发着柔和秩序白光的光球,光球内部,隐约可见一个微缩的、与那残破门扉同源的符文在缓缓旋转。
与此同时,周围狂暴的规则乱流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变得平缓了许多,虽然依旧混乱,但那种主动的、充满恶意的攻击性大大减弱。
林风长舒一口气,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刚才那一击,看似举重若轻,实则耗尽了他大半心神与真元,尤其是对混沌道纹的运用,达到了一个极限。他伸手将那团纯净的秩序光球摄入手中,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关于“门”的、最本源的秩序信息,虽然残缺,却价值无量。
他转身回到星槎之内,苏沐晴立刻上前扶住他,眼中满是关切与敬佩。
“我没事,只是消耗大了些。”林风笑了笑,调息片刻,目光便投向了漩涡中心那三样依旧悬浮的物品。
此刻,最大的威胁已除,是时候收取战利品了。
他首先将目标锁定在那块内部封存着混沌气流的水晶。指尖触及水晶的瞬间,一股同源共流的亲切感涌上心头。水晶微微震颤,然后化作一道流光,主动融入林风的丹田,悬浮在混沌道花旁边,缓缓旋转,不断散发出精纯的混沌气息,滋养着道花与道纹。
“混沌源晶……此物对我感悟混沌大道,有极大裨益。”林风心中一喜。
接着,他隔空抓向那枚刻着无数眼睛与几何线条的金属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异常,其材质非他所知的任何金属。神识探入,感受到的是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灵性与功能都已彻底泯灭,只剩下一个空壳。但林风能感觉到,这令牌的构造本身,就蕴含着极高的技术含量,或许日后能从中解析出“观测者”的一些信息。他将其郑重收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团由混乱意识被净化后留下的、蕴含秩序符文的纯净光球上。此物,可遇不可求。
他略一沉吟,将其引至星槎核心控制台前。星槎之前已融入了枯萎星辰之心的寂灭本源,若能再融入这蕴含“门”之秩序本源的光球,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蜕变,使其在穿越混乱区域乃至未来探索混沌源海时,拥有更强的适应性与导航能力。
随着林风打出道道法诀,那团秩序光球缓缓融入星槎核心。星槎整体轻轻一震,槎体表面那些灰蒙蒙的混沌之色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却充满秩序美感的银色纹路,与原有的暗红寂灭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和谐的平衡。星槎的灵性再次提升,对周围混乱规则的抗性明显增强,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扇残破门扉虚影散发出的、微弱的空间坐标信息。
做完这一切,林风最后看了一眼那漩涡中心的残破门扉虚影。此地的价值已被榨取大半,继续停留已无意义。
“走吧,此间事了。”
混沌星槎调转方向,凭借着新获得的秩序加持,较为轻松地穿过了依旧混乱但不再充满主动恶意的星云区域,朝着“尘蠹星渊”之外驶去。
这一次探索,虽然短暂却凶险异常。林风不仅获得了混沌源晶、神秘令牌和秩序本源这三样珍贵之物,更重要的是,他在与规则混乱体的对抗中,对“混沌即秩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道纹愈发凝实,修为也更加稳固。
而关于“门”的线索,虽然依旧残缺,但那个微缩的秩序符文和星槎感知到的坐标信息,无疑为他下一步前往混沌源海,提供了更明确的方向。
星槎划破灰败的星云,将这片规则的坟墓甩在身后。
前方的星海,依旧浩瀚未知,但林风手中的“钥匙”,似乎又清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