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锋照山河·第二卷：孤岛谍影（1939年1月-1945年8月）
第五章：1939年1月25日·张阿六的末路——法租界的权钱交易与锄奸铺垫
1939年1月18日清晨，上海法租界麦兰捕房斜对面的“晨光早点铺”里，小吴戴着顶旧毡帽，手里捏着个刚买的粢饭团，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捕房门口——张阿六的黑色轿车刚停稳，穿藏青色警服的张阿六便挺着肚子走下来，领口别着的金怀表链在晨光里闪了下，那是李士群上个月送他的“生辰礼”，小吴在跟踪报告里特意画了下来，附在照片后面。
“小吴，这是张阿六这周第三次和李士群的人见面了。”旁边的队员老周压低声音，把一张洗好的照片递过去——照片里，张阿六在“同福茶馆”二楼包厢里，正接过一个穿灰布长衫男人递来的信封，信封厚度一看就装着不少大洋。“昨天夜里，我们还跟着他去了沪西的仓库，看着他让人把三箱药品搬上日特的船，船号是‘东海丸’，要运去吴淞口的日军据点。”
小吴接过照片，塞进怀里的牛皮本里——这本子里已经攒了二十多张照片、五份走私清单，还有张阿六每月5号去76号领“津贴”的时间记录，证据链早就完整了。他咬了口粢饭团，糯米的温热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这张阿六真是胆大包天，拿着法租界的薪水，替日本人做事，周先生的事就是他直接设的局，不除了他，咱们以后在法租界根本没法动。”
“别急，老板自有安排。”老周指了指早点铺外——赵虎正推着辆装满蔬菜的手推车走过，冲他们使了个眼色，那是“老板让回据点”的信号。
两人立刻结账离开，跟着赵虎拐进一条僻静的弄堂。赵虎放下手推车，从车把手里抽出张纸条：“老板说，让你们把证据整理好，下午三点在据点开会，商量怎么处理张阿六。对了，钱明已经去查张阿六的靠山杜邦了，说杜邦最近在跟张阿六合伙做鸦片生意，两人关系铁得很。”
小吴和老周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直接动张阿六会很难——杜邦是法租界警务处的法籍督察长，手里握着巡捕房的调度权，要是得罪了他，特别情报处在法租界的据点可能都保不住。
下午三点，戈登路据点的会议室里，令狐靖远正站在地图前，指尖落在法租界总巡捕房的位置。桌上摊着小吴带来的证据，还有钱明整理的杜邦资料——杜邦祖籍法国马赛，在上海待了十五年，靠着收受贿赂和走私鸦片攒了不少钱，张阿六是他在华人探长里最信任的“代理人”，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都通过张阿六打理。
“张阿六不能硬除。”令狐靖远拿起一张张阿六和杜邦的合照，照片里两人在赛马场搂着肩膀笑，“杜邦护着他，咱们要是直接动手，杜邦肯定会借‘扰乱租界秩序’的名义查咱们，到时候不仅据点危险，甲类档案里的人也可能暴露——甲-3王某某还在法租界警务处当费沃利的秘书，要是杜邦起了疑心，王某某的处境就危险了。”
钱明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我还查到，法租界总巡捕房有个反贪部门，负责人是法籍官员贝特朗，为人比较公正，之前处理过两个收受贿赂的华人探长，连杜邦的面子都不给。要是咱们把证据匿名举报给贝特朗，说不定能借他的手把张阿六拉下来。”
“这是第一步。”令狐靖远点头，又看向老郑，“老郑，让麻雀在76号散布消息，就说‘张阿六私吞了李士群给的贿赂款，还把76号的情报卖给了军统’，李士群那个人疑心重，肯定会怀疑张阿六。”
老郑立刻记下来：“我今晚就联系麻雀，让他找个机会跟李士群的手下王三说，王三嘴碎，肯定会把消息传出去。”
“第二步要是成了，第三步就好办了。”令狐靖远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流程图，“要是贝特朗把张阿六停职审查，李士群肯定会以为张阿六要出卖他，会派人灭口；要是贝特朗没动张阿六，咱们就安排人在张阿六回家的路上伏击，伪装成76号的人干的，让杜邦和李士群互相猜忌。”
赵虎忍不住问：“老板，要是张阿六被停职后，李士群没派人杀他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一直等着吧？”
令狐靖远看向小吴：“小吴，你带两个队员，盯着张阿六的家，要是李士群的人没来，就制造‘张阿六要逃去香港’的假象，逼李士群动手——李士群最恨叛徒，绝不会让张阿六活着离开上海。”
会议结束后，众人立刻行动。小吴和老周把证据整理成两份，一份用法语写的举报信（钱明翻译的，确保用词准确，不会暴露身份），一份是中文的证据清单，傍晚时分，由鸽子扮成打字员，把举报信和证据清单塞进了法租界总巡捕房反贪部门的信箱。
当天夜里，76号的宿舍里，麻雀端着盆热水走进来，故意在王三面前叹气：“王哥，今天听李主任的秘书说，张阿六最近不对劲，收了咱们的钱，却没给咱们提供多少有用的情报，说不定是把情报卖给军统了。”
王三正擦枪，闻言停下动作：“真的假的？张阿六胆子这么大？”
“我也是听秘书说的，”麻雀压低声音，“还说李主任已经让人去查了，要是真的，张阿六肯定没好果子吃。对了，我还听说张阿六私吞了这个月给杜邦的鸦片分红，杜邦也在找他算账呢。”
王三眼睛一亮，拍着大腿：“好啊！这张阿六真是活腻了，敢耍咱们和杜邦！我这就去告诉李主任！”
麻雀看着王三跑出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知道，李士群很快就会对张阿六动手了。
1月23日上午，法租界总巡捕房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一张用法语和中文写的公告贴在上面，写着“华人探长张阿六涉嫌收受贿赂、走私违禁物资，即日起停职审查”。小吴混在人群里，看到张阿六的手下脸色惨白地把公告撕下来，却被巡捕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人围过来看热闹。
“成了！”小吴心里一喜，立刻转身去据点报信。
此时，张阿六的家里，气氛却像冰窖一样。张阿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手里捏着杜邦打来的电话——杜邦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一顿，说“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别连累我”，然后就挂了电话。张阿六知道，杜邦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探长，外面有76号的人求见，说是李主任派来的。”管家在门外喊。
张阿六心里一紧，赶紧让管家把人带进来。两个穿黑色短褂的男人走进来，为首的是吴四宝的手下，手里拿着个信封：“张探长，李主任让我们给您带个信，说您最近辛苦了，让您去苏州避避风头，这是给您的路费。”
张阿六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根本没有钱，只有一张写着“叛徒必死”的纸条。他脸色瞬间惨白，猛地站起来想跑，却被两个男人按住。
“张探长，别费劲了。”为首的男人冷笑，“李主任说了，你私吞贿赂，还出卖76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枪声——是赵虎和钱明带着队员来了。赵虎一脚踹开大门，手里的短枪对准76号的人：“住手！把人放了！”
76号的人没想到会有人来救张阿六，愣了一下，随即开枪反击。钱明趁机冲进去，拉起张阿六就往外跑：“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阿六被钱明拉着，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坐上停在外面的汽车。赵虎和队员们掩护着汽车，很快消失在法租界的街道上。76号的人看着汽车远去，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他们没认出救张阿六的是特别情报处的人，还以为是张阿六的私兵。
汽车停在据点的后门，张阿六被带进地下室。地下室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令狐靖远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张阿六和李士群接头的照片。
“张探长，别来无恙啊。”令狐靖远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张阿六浑身发抖。
张阿六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令狐先生，求您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帮李士群害周先生，不该走私物资，求您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说！”
“哦？你愿意说什么？”令狐靖远拿起一张纸，“法租界警务处里，还有多少76号的内应？说出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张阿六立刻说：“有三个！都是华人探长！王贵，负责法租界的交通巡查，跟76号的吴四宝是拜把子兄弟；刘成，负责审讯，经常把巡捕房抓的人偷偷交给76号；还有孙强，负责看守西牢的大门，上个月还帮76号的人给里面的汉奸送过信！”
令狐靖远让钱明把这三个名字记下来，又问：“杜邦和76号有没有其他合作？比如鸦片走私或者情报交易？”
“有！”张阿六赶紧说，“杜邦和李士群合伙做鸦片生意，每个月月初在沪西的仓库交货，杜邦负责提供法租界的巡逻路线，李士群负责把鸦片运进上海……”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倒了出来，生怕令狐靖远不满意。令狐靖远听着，时不时追问几句，确认没有遗漏，然后对赵虎说：“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张阿六以为自己保住了命，被赵虎带走时还在喊：“令狐先生，我都说了，您可一定要饶我啊！”
地下室里，钱明看着记录下来的信息，皱着眉说：“老板，张阿六说的王贵，就是之前张阿六供出的那个法租界内应？咱们之前还打算策反王贵，现在看来，他跟76号的关系这么深，策反恐怕很难。”
“不用策反了。”令狐靖远把张阿六的供词折起来，“张阿六已经没用了，留着他只会麻烦——他知道的太多，要是被杜邦或者李士群的人抓了，说不定会把咱们供出来。今晚就处理掉他，伪装成畏罪自杀。”
钱明和老郑都没反对——他们都知道，在谍战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当天夜里，黄浦江的江面上，一艘小船正缓缓行驶。赵虎和老周把张阿六的尸体抬到船边——张阿六已经被注射了过量的吗啡，脸上带着“安详”的表情，手里攥着一封“遗书”，上面写着“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租界父老，今投江自尽，以谢天下”。
“把他推下去吧。”赵虎深吸一口气，和老周一起把尸体推下江。尸体很快被江水吞没，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漩涡。老周把一张写着“汉奸下场”的字条扔在江面上，字条随着江水漂向岸边——那是给李士群和杜邦的“信号”。
小船返回岸边时，钱明已经在等着了。他手里拿着份刚印好的《申报》，上面有篇短文：“法租界华人探长张阿六，因涉嫌通敌叛国，于昨夜投江自尽，现场留有遗书，警方初步判断为畏罪自杀。”
“老板让我把这篇文章登在明天的报纸上，让李士群和杜邦都知道张阿六死了。”钱明说，“另外，老板还让咱们盯紧王贵、刘成和孙强，看看他们的反应，要是他们有逃跑的迹象，就立刻动手抓起来。”
赵虎点点头，看着远处黄浦江的夜景——江面上灯火闪烁，却掩盖不住这座城市的暗流涌动。他想起1937年7月，自己跟着令狐靖远来上海组建特别情报处时，心里只有“打日本人”的念头，现在虽然危险重重，但他知道，每除掉一个像张阿六这样的汉奸，上海就离解放更近一步。
1月26日上午，76号的办公室里，李士群看着手里的《申报》，脸色阴沉。吴四宝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主任，张阿六肯定是被军统杀的，他们怕张阿六把咱们的事供出来，所以先下手为强。”
李士群把报纸扔在桌上，冷哼一声：“军统？我看是那个令狐靖远干的！之前樱花小组的计划被他破坏，周伟龙也被他救走，现在又杀了张阿六，这个令狐靖远，真是咱们的心头大患！”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眼神里满是杀意：“通知下去，让牡丹小组的人立刻行动，盯着令狐靖远的动向，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牡丹小组是76号刚组建的暗杀小组，成员都是从日本特高课训练回来的，专门负责“定点清除”抗日分子。吴四宝听到“牡丹小组”，心里一凛，赶紧点头：“是，主任，我这就去安排！”
此时，戈登路据点里，令狐靖远已经收到了鸽子传来的消息——李士群派牡丹小组盯着他了。他把张阿六供出的三个内应名单交给老郑：“老郑，让王某某（甲-3）留意王贵、刘成和孙强的动向，要是他们有异常，就立刻汇报。另外，让麻雀在76号打听牡丹小组的消息，看看他们的成员有哪些，计划什么时候动手。”
老郑接过名单，点头道：“我这就去联系王某某和麻雀。对了，老板，戴老板那边传来消息，说周伟龙已经安全抵达重庆，还在戴老板面前夸您呢，说您是‘上海谍战的一把尖刀’。”
令狐靖远笑了笑，走到保险柜前，打开暗格——甲类档案还好好地躺在里面。他拿起甲-3王某某的档案，里面贴着王某某的伪装照，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谁也想不到他是军统的潜伏人员。
“只要甲类档案的人安全，咱们在上海就能站稳脚跟。”令狐靖远把档案放回暗格，锁好保险柜，“李士群想动咱们，没那么容易——咱们在76号和法租界都有眼线，他的牡丹小组刚出动，咱们就能知道他们的计划。”
赵虎和钱明走进来，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王贵、刘成和孙强的资料。赵虎说：“老板，王贵最近经常去76号，好像在跟吴四宝商量什么；刘成把家里的财产都换成了金条，可能想逃跑；孙强则每天都在西牢里转悠，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看来他们已经慌了。”令狐靖远说，“钱明，你带两个队员，盯着刘成，别让他跑了；赵虎，你去西牢附近盯着孙强，看看他想干什么；老郑，你跟王某某联系，让他想办法拿到王贵和吴四宝合作的证据，咱们再借贝特朗的手，把王贵也拉下来。”
众人立刻领命离开，据点里只剩下令狐靖远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起的小雪，心里清楚，除掉张阿六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硬仗要打——李士群的牡丹小组、三个潜伏在法租界的内应、还有王天木那边的小动作，每一件都不能掉以轻心。
但他并不害怕——从1937年来到上海，组建特别情报处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条路上充满了危险。但只要能打日本人，能保护好潜伏的队员，能为抗战胜利出一份力，再危险他也愿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屋顶上，覆盖了城市的喧嚣。令狐靖远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重庆的号码——他要跟戴老板汇报张阿六的事，还要申请更多的武器和资金，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戴老板熟悉的声音，心里更加坚定了信念：一定要在这座孤岛上，守住抗日的火种，直到胜利的那一天。
本章小注
一、史实参照
1. 法租界华人探长1939年普遍存在收受贿赂、与日特勾结的现象，部分探长甚至参与鸦片走私与物资走私，出处《法租界警务处华人探长档案（1939）》编号U3-1-289；
2. 76号吴四宝1939年负责“清理叛徒”，常用街头伏击、伪造自杀等手段处理“可疑人员”，且与法租界部分华人探长存在利益合作，出处《汪伪76号兴亡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05-106页；
3. 军统在法租界行动中为避免直接与法籍官员冲突，常用“借刀杀人”策略（利用租界内部反贪部门、挑动日特与汉奸内斗），且偏好将汉奸伪装成“畏罪自杀”以减少租界干预，出处《军统上海锄奸档案》（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7-68页；
4. 法租界警务处存在“反贪部门”，负责人多为法籍官员，具有一定独立性，曾处理多起华人探长贪腐案，出处《上海法租界警务史》（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0年版）第321页。
二、虚构情节
1. 特别情报处队员跟踪张阿六的具体细节（小吴与老周在早点铺监视、拍摄张阿六与日特接头\/走私物资的照片、记录每月领“津贴”的时间），及赵虎、钱明配合传递信号的情节；
2. 令狐靖远“借刀杀人”策略的完整执行流程：
- 第一步：由鸽子伪装打字员，将法语举报信与中文证据清单匿名提交给法租界反贪部门贝特朗；
- 第二步：安排麻雀在76号散布“张阿六私吞贿赂款、出卖76号情报”的谣言，挑动李士群对张阿六的猜忌；
- 第三步：吴四宝伏击张阿六时，赵虎、钱明带队“恰巧”营救，将张阿六带回据点审讯；
3. 张阿六供出法租界警务处3名76号内应（王贵、刘成、孙强）的具体身份（交通巡查、审讯官、西牢看守）及与76号的合作细节（传递情报、走私鸦片、协助汉奸）；
4. 伪装张阿六“畏罪自杀”的操作细节（注射过量吗啡制造“安详”表情、伪造遗书、在黄浦江抛尸并遗留“汉奸下场”字条、在《申报》刊登“畏罪自杀”短文）；
5. 李士群策划针对令狐靖远的“定点清除”计划，及“牡丹小组”（虚构日特暗杀小组）的设定，为后续章节埋下伏笔；
6. 赵虎、钱明角色背景的融入（1937年7月随令狐靖远来上海组建特别情报处），及二人在营救张阿六、监视内应过程中体现的分工（赵虎负责武力执行、钱明负责情报整理与监控）；
7. 甲类档案与剧情的关联（令狐靖远因担心甲-3王某某暴露，放弃直接动张阿六，选择“借刀杀人”策略，后续安排王某某监视3名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