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拖着脚步来到总督府大厅。
脸上还带着几分从“金盏花与银月”那里沾染上的晦暗。
理所当然的,他被前厅的傀儡们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李冰从一堆卷宗上抬起眼,目光平静:“收获如何?”
“圣子。”
药剂师行了礼,脸上有些惭愧的神情:
“我去了‘金盏花与银月’……他们的药剂,在处理‘龙息椒’和‘宁神花’的中和反应上,确实有独到之处。那些坩埚的保养,药材处理的精细度……我祖先输得不冤。”
他试图挤出一个豁达的笑容,却显得更勉强了,“我这点本事,确实……还不够看。”
即使李冰给他开了无限金钱。
但以药剂师的天赋,也就达到了中等水准,这辈子能摸到高等。
李冰并不在意这点技术高低。
“你的价值,本就不全在坩埚里。”
药剂师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李冰身体微微前倾,“我有个想法。炼金术的知识,像散落的珍珠,被各个家族藏在盒子里,生锈,发霉。这种模式,太慢了。”
李冰之前的影响力大多来自能力和战斗。
在击败磐石后,一时半会儿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李冰需要把目光放在其他渠道了。
比如改变现当地的生产模式、政治局势、军事技术,文化信仰……
“在战争王庭,我是客。在这里。”
李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座扶手,“神权王把芦苇港交给了我。我觉得,可以把盒子打开,把珍珠串起来。统合所有炼金派系,建立一个联盟。所有知识,上交,共享。”
他目光落在药剂师瞬间苍白的脸上。“你来负责这件事。”
“我?!”药剂师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都变了调,“圣子!我……我连自己家族那点事都处理不好!我怎么可能……协调那么多家族?我的水平,在芦苇港最多算中等!这……这不行……”
“我需要的是你的眼睛,不是你的手艺。”
李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做你最擅长的事——测量。
“用你的天赋,找出所有藏着掖着的炼金师,评估他们的潜力。
“行政琐事可以交给别人。想想看,一旦推行下去,我们会发掘出多少被埋没的天才?
“他们都会是你——和我们——的助力。”
李冰顿了顿,声音放缓:“撇开你们家族的传承惯性,你把精力耗在奇迹药剂上,是一种浪费。找到十个、一百个天才,让他们去钻研、去试错,比你自己一个人效率高得多。”
药剂师家族的历史证明了有趣的东西——
成功如何阻碍下一次成功。
如果他们没有积累起药剂师的传承,就不可能发现测量天赋。
但也因为这份传承,他们在发现测量天赋后,依旧把精力放在药剂开发上。
也确实弄出了厉害的东西,奇迹药剂。
但这一连串的成功,反而使他们忽视了自己的根本天赋是测量。
药剂师张着嘴,脑子里一片混乱。
李冰剖开了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信念——成为一个伟大的炼金师,重振家族。
他真正的价值在于“看人”,而不是“炼药”。
偏偏药剂师有足够的素养和理性,他能够感觉出来。
这话是有道理的。
“我……我需要想想,圣子……”他喃喃道,脸色苍白。
“可以。”李冰挥了挥手,“下去休息吧。”
药剂师如蒙大赦,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大厅。
李冰这才将视线转向一直安静倾听的馆长。
和旁边悠然品着葡萄酒的卡洛斯。“你们觉得呢?”
馆长其实很不自在。
李冰出现以来大动作不少,但还是第1次试图改变一整个行业的状态。
这种霸道的姿态。
在惩戒腐败和黑暗的时候,让馆长非常欣赏。
但落在其他领域……
唉,也是时候了。
馆长很快抛开了些许不安。
作为一名血脉者,李冰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已经够有耐心了。
她微微点头:“圣子,计划本身很有价值。选拔人才,能极大加速研究。”
“那些炼金家族,视配方为生命。必然会强烈的抵抗,甚至是暗中破坏……当然。”
她话锋一转,“我相信圣子可以解决这些。不过我们需要建立一套足够详细的章程,来进行管理和分类,以防止这些知识出现混乱和遗失。”
李冰满意点头,“很好的补充。”
卡洛斯没有什么感想,只是好奇,“你觉得炼金术中有能媲美血脉的东西?”
“试试才会知道。”
“那随你,反正你肯定能阻止其他炼金师逃离什么的。利用你那种永久仪式。”卡洛斯说到这里有些感叹,“心灵力量真是有够方便的。”
李冰不置可否。
他洗脑官员后,第1项统计的就是本地共鸣石的数量。
总共大概有264块吧。
李冰不觉得自己能抓到那么多巨兽单位。
因此不介意将一部分镀金地的官员转化为永久忠诚。
他不再多言,身体向后靠入映心石座。
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那片无垠的黄沙幻境。
李冰向幼主发送的信息告知了他的决定。
很快,幼主的身影凝聚,那双“光辉之眼”带着明显的不悦。
“亡灵之血。”幼主的声音甚至比平时更显稚嫩,带着压抑的情绪,“你认真的吗?”
李冰平静地开始解释,条理清晰,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知识垄断阻碍进步。集中资源,统一标准,能最大化效率。发掘隐藏的人才,也能增强漫游地的整体实力。这对所有人都有长远好处。神权家族也一直在努力统一航海单位。”
幼主全程好几次想打断李冰。
但还是忍住了,小脸绷得紧紧的:
“亡灵之血,芦苇港成为第一港口,并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历史上不止一人想过要统合这些带来财富的炼金师,但还没有成功过。你清楚这些吗?”
李冰坦然说,“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没有心灵能力。”
幼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神权家族尊重血脉者的自由。既然我将芦苇港委托于你,我就不会否决你的决定。但是,圣子,请你理解我的悲观。”
李冰在幻境中凝视着幼主。
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那份基于“历史经验”的笃定和潜藏的不安。
他心中毫无波澜,失败的可能性在他计算中微乎其微。
但他不会说出来。
“我明白你的顾虑,幼主。”李冰的声音透过幻境传来,平稳而坚定,“但我已权衡过利弊。为此可能带来的任何动荡,我会负起责任。我接受这个觉悟。”
幼主沉默了片刻,那双过于成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挫败。
最终,他几乎是叹息般地说道:“……那么,如你所愿。愿你……一切顺利。”
通讯切断。
李冰的意识回归现实,睁开眼,总督府大厅的烛火依旧跳动。
“唉,小年纪的保守派。”李冰摇摇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幼主十二岁成为领袖,甚至能在外交以及其他事务上表现出合格与成熟。
这自然是有代价的。
传统规矩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经验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