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越来越近,两道猩红的锋芒撕开夜幕,如血月坠地般照亮了前方坑洼的水泥路。
那抹刺目的红色在众人瞳孔里灼烧,将他们的身影拉扯成扭曲的剪影——
赵岩的作战服肩章银星泛着冷光,老陈战术裤上的油渍反着暗红,连六斤脖颈后未愈的擦伤都暴露在红光之下。
那是一辆红色轿车,车漆本该如火焰般明艳,此刻却被刮擦出数道狰狞的伤痕。
左侧翼子板凹陷处还嵌着碎石,挡风玻璃右上角裂开蛛网纹,像被无形利爪挠过的皮肤。
车窗贴着深色膜,从外面看不清内部。
车子在众人前方五米处缓缓停下,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平息,排气管发出最后几声不甘的咳嗽。
轮胎碾过碎石的咯吱声里,混着金属部件冷却的细微爆裂声。
一股混合着橡胶焦糊、汽油与血腥气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刺激得六斤差点没忍住抬手捂住口鼻——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上周帮老陈处理撞毁的侦察车时,车厢里也是这般铁锈与燃油交织的气息。
贺小姐!赵岩一个箭步冲上前,黑色作战靴碾碎路边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他停在车头两步远处,右手悬在半空不敢贸然敲窗,左眉因焦虑高高挑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透过车窗深色膜,他隐约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影纹丝未动,副驾驶座位下隐约露出半截暗色枪柄,在车灯照射下泛着冷光。
老陈紧随其后,战术靴重重顿地,震起几粒碎石。他目光如刀刮过车身的每一处伤痕,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件包上:这撞击力度......
话音未落,后车门突然传来金属变形的吱呀声——
不知何时被撞凹的车门正在缓慢脱落,露出里面变形的金属框架。
六斤,检查周边!谢二压着嗓子转头对旁边站着的六斤说道,语气里却带着狩猎般的紧绷感。
少年立刻弹射到路肩灌木丛后,战术手电的光束切开黑暗,照亮了贺婕的来时路——
那条路上散落着几块碎玻璃,在车灯照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洒落的星子。
赵岩终于透过凝结雾气的玻璃,看清贺婕的状态:
她斜靠在驾驶座上,安全带紧紧地勒在她的肩头,脖颈处被连带着已经泛红,双手正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指关节处还沾着些许灰尘。
最刺眼的是她鬓角那道血痕,暗红的血珠正顺着脸颊滑落,在颈间洇开一片暗色,像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贺小姐!赵岩声音陡然拔高,右手拍打车窗的力度让玻璃嗡嗡震颤,你没事吧?
老陈已经拔出战术匕首划向车窗密封胶条,金属刮擦声里腾起细小的蓝色火花。
车窗降下的刹那,贺婕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细碎血珠,却在看清来人时扯出个虚弱的笑:我没事......
话音未落,她突然弓身干呕,安全带勒着她颤抖的身体,右手下意识去捂嘴,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赵岩几乎是扑进车内的,左手垫在她脑后防止撞到方向盘,右手探向她后颈探查脉搏。
谢二单膝跪地撑开车门,战术手电照亮贺婕小腿上蜿蜒的血痕——
那是从车门缝隙渗入的碎玻璃划伤,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肋骨可能骨裂了。谢二扯开贺婕衣领查看,指腹擦过她锁骨下方淤青时倒吸冷气,这他妈是被人用枪托砸的?
他抬头怒视赵岩,声音里压抑着怒火,贺小姐来了你怎么不提前让我们去接应!这是在路上遇到袭击了……?
是追击时撞的。贺婕突然抓住谢二的手腕,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应该就是有些错位,没有骨裂的程度,贺婕缓了口气后,抬手解开桎梏住自己的安全带,天快亮了,后勤部帮我把这车处理了,做的干净点。
谢二看贺婕意念已决,收了搭着贺婕的手,直起身往贺婕来的路上看了看,蹙眉沉思。
他的目光在远处路面上搜索着,试图找到任何可能出现的线索,眉头越皱越紧。
贺婕探出身子的时候看到谢二的样子,笑着道后面没人跟过来,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知道我来了,以免会分散战斗力,耽误营救祁越他们的行动。
贺小姐,你也太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儿事了吧。谢二用着不赞同的眼神看她,眼神里满是担忧。
赵岩也说道贺小姐,跟着你的诡部弟兄呢?怎么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贺婕耸肩笑道:我让他们留在医院,帮忙看顾周鼎他们了……说完又咳嗽了一下,那咳嗽声像是撕扯着她的气管,让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咱们快离开这吧,来客流量要多起来了……贺婕看了看远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黑暗正在渐渐褪去。
老陈上前对着几人说道:我带人开贺小姐的车子去处理,你们先回奎绥那再继续聊吧。
他的目光在贺婕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溢出几分关切。
老陈左右看了看,继续说道:这里确实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仿佛在提醒着众人,此处危机四伏,不宜久留。
众人听到老陈的话后,各自动了起来。
赵岩已经伸手托住她的后背。
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他眉头皱得更紧——
贺婕的后腰位置湿了一片,不知是血还是汗。
在晨曦微光中泛着诡异的暗芒,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贺小姐,得罪了。
贺婕想说自己能走,就见自己已经被赵岩扶着走向旁边的黑色商务车,谢二抢先一步拉开车后门,战术手电的光束在车厢内扫过,照出整齐摆放的绷带和氧气罐。
他转头对老陈喊:老陈,你带着小曲赶紧把贺小姐的车开走!声音里带着紧绷感。
又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几个队员安排道,你们去跟六斤坐赵岩的车,走前面!赵岩跟我坐这车护送贺小姐!
老陈听到安排后,对着小曲招了招手,一言不发地跨上贺婕开过来的战损版红色轿车,小曲紧随其后钻进副驾驶。
他发动引擎的动作干脆利落,黑色轿车咆哮着冲了出去,轮胎碾过碎石,溅起一片尘土,两人迅速消失在晨曦的微光中。
而六斤从路边的灌木丛跑出来,头发被露水打湿,贴在额头上。
他听到安排后急着道:让我来给你们开车吧,这车我也熟悉的很,这也能方便赵哥跟谢二哥你们两位在后面能帮贺小姐简单的处理一下擦伤。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赵岩的车旁,战术手套上还沾着晨露,指尖在车门把手上留下几道湿漉漉的痕迹。
赵岩正小心翼翼地将贺婕安置在黑色商务车的后座上,闻言抬头看向六斤,目光在少年涨红的脸庞和湿漉漉的头发上停留了片刻。
谢二挑了挑眉,目光在六斤身上扫过,像是在评估这个少年的能力。
他转头看向赵岩,后者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许。
行,那你上车。他声音低沉,带着审视的意味。
六斤挺直腰板,战术背心勒在他尚未完全发育的胸膛上,显得有些紧绷。
赵哥,谢二哥,你们在后面照顾贺小姐,我回程开车绝对稳当!
谢二出言对着上车的六斤嘱咐,走东郊那条老路,那里的监控被我们屏蔽了。
六斤重重点头,一个箭步钻进驾驶座,黑色作战靴踩在踏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旁边守着看顾周围的几个诡部人员,见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后,也都听安排的上了赵岩的车,迅速驶出,往清城内驶入。
六斤见状迅速启动车辆,引擎的轰鸣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他熟练地挂挡,松开离合,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嘶鸣,紧跟前方赵岩的座驾。
赵岩将贺婕安顿好后,迅速从旁边取出急救包,单膝跪在贺婕身旁,动作轻柔地为她检查伤势。
伤口需要清理和包扎。他低声对着贺婕说道。
贺婕摆了摆手,鬓角未干的血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用麻烦了,我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关系并不严重。
她试图直起身子,却牵动肋下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不得不重新陷进座椅里。
赵岩不赞同的眼神看了贺婕一眼,那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她的伪装。
他低头继续用酒精棉片擦拭伤口边缘,棉片擦过血肉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还是稍微处理一下吧,以免被感染。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指尖触到她后腰的皮肤时,感受到一阵不正常的灼热,眉头瞬间拧紧。
贺婕见他这么坚定,只能放松了自己,由着他处理。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试图分散注意力。
晨曦的微光渐渐洒在大地上,驱散了夜晚的黑暗。
远处的山峦轮廓渐渐清晰,像是沉睡的巨兽,静静地俯瞰着这片土地。
谢二则转头看向窗外,警惕地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他的战术手套始终搭在腰间的配枪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枪套边缘,节奏与发动机的轰鸣声奇妙地重合。
每当后方有车辆靠近,他都会眯起眼睛,通过后视镜仔细观察对方的车型与行驶轨迹。
黑色商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扬起一片尘土。
轮胎碾过碎石的咯吱声与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紧张的交响曲。
车内的气氛紧张而凝重,众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瞥向贺婕,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贺婕见车内气氛压抑,睁开眼笑着道真的就只是擦伤而已,刚刚咳嗽也是因为紧张过度引起的……
赵岩手下动作没停,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时,贺婕微微皱眉,却没有继续出声打扰。
他取出无菌纱布,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一圈圈缠绕固定。
这事要是力哥知道了......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顾虑。
贺婕赶忙打断他继续说下去的话,可别让他知道,不然我身边的人又要增多了,你们都知道的,我受不了身边一直有人盯着,这让我很不自在!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但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她的真实状态,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贺小姐,他低声说道,声音坚定而温和,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心愿。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后腰处的绷带,确保它没有被压得太紧,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现在轮到我们来守护你了。
贺婕微微一怔,看着赵岩认真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刚要开口,却听谢二从副驾驶座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要不是当初你对我们伸出援手,我们几个早就没了活路,谢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情绪。
也许某天死在哪个场子里也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今天的这种局面,能让我天天吃香喝辣,身后还跟着人嘘寒问暖。
赵岩也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回忆的温柔:那会儿诡部好几个弟兄退了伍之后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地下拳场厮混,每次被打得半死,都是贺小姐派人送药送钱。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力哥说过,没有贺小姐,就没有现在的诡部。
贺婕连忙抬手打断几人的忆往昔,她微微偏过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做什么......
尾音消散在晨风里,带着几分故作的轻松,却藏不住眼底的波动。
别过脸的贺婕,不再看他们,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晨曦的微光正渐渐穿透薄雾,为远处的城市天际线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些逐渐显现的楼宇从朦胧中逐渐清晰,像是从梦境中浮现的巨人,默默俯瞰着这座城市的苏醒。
楼层间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同无数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奎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贺婕的声音依旧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