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箱倒柜地在抽屉里摸索，指尖终于触到一张硬挺的卡片，抽出来一看，正是叶轻眉那张名片。
烫金的“江城商业银行”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下方“副行长”三个小字格外醒目。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心中狂喜如潮水般涌来，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我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立刻抓起手机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嘟——嘟——嘟——”
忙音在耳边循环往复，响了足足半分钟，始终无人接听。
那单调的忙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大半的热情。我颓然放下手机，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也是，我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她身居高位，又怎么会记得我这样一个乡下小人物？或许，这通电话从一开始就是徒劳。
哎，算了，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放下手机，我盯着天花板发起了呆，心里像揣了只揣揣不安的兔子——找爹要结婚钱的事，终究是绕不过去的坎。
深吸一口气，我攥了攥拳头，眼神逐渐坚定起来：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推开房门走进院子，夕阳的余晖正斜斜地洒在老枣树上，树影斑驳。
爹蹲在树下，背对着我，佝偻的背影靠着斑驳的土墙，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孤寂落寞。
这和我记忆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在村里说一不二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知道，这些年因为我迟迟没能成家，他在村里受了不少闲言碎语，心里压着千斤重的石头。
“爹。”我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像羽毛拂过水面。
爹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蹲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我提高了些许音量，又唤了一声：“爹！”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
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迷茫，待目光聚焦到我脸上时，才慢慢站起身，声音沙哑地问：“咋了，小普？”
“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定了定神，将心里的盘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鼓起勇气说道。
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吐出一口烟圈：“回屋说吧。”他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过来，我摇了摇头：“我不会抽。”
爹咧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男人嘛，迟早都要学的。”
话虽如此，他也没再坚持，将烟塞回烟盒，转身朝屋里走去。
我连忙快步跟上，踩着他的影子进了屋。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爹一屁股坐在堂屋正中的罗圈椅上，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他掐灭手里的烟蒂，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随后便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邃，等着我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让我稍微镇定了些：“爹，我进村委会的事，差不多要成了。但乡里有个要求，得先为村里做点实事——开发村南那片池塘。”
爹的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个荒池塘？能折腾出啥名堂？”
“我找专业人士看过了，那片水域水质好，适合搞生态养殖，再配套整个农庄，肯定能行！”我连忙解释，语气里满是笃定。
爹撇了撇嘴，嘟囔着：“农庄？咱这穷乡僻壤的，谁会大老远跑来消费？”
“只要咱们把品质做上去，宣传到位，自然会有人来！”我信心满满地反驳，心里早已把后续的规划过了无数遍。
爹显然对我的话持怀疑态度，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我也不懂，你看着办就行，不用跟我商量。”
我知道他心里还是不放心，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爹，搞这个项目，我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话音未落，爹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原本松弛的肩膀也绷紧了，他脱口而出：“多少？”
我犹豫了一下，牙齿咬了咬下唇，终于报出那个让我自己都有些心虚的数字：“五十万。”
“啥？！”爹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我的话狠狠砸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你这娃是不是被人骗了？哪个挨千刀的敢这么诓你！”
“爹，没人骗我！”我连忙摆手解释，语气急切，“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过的，所有规划都做好了，就差钱了！”
爹使劲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我没钱。”
“爹，您不是给我攒了结婚的钱吗？”我不死心，追着问道，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听到这话，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我：“那是给你娶媳妇的救命钱！动不得！”
“爹，您想啊！”我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恳求，“等农庄搞起来了，赚了钱，咱家里条件好了，还怕找不到好媳妇吗？到时候，您想抱孙子都容易！”
“不成！”爹斩钉截铁地打断我，手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结婚的钱就是结婚的钱，一分都不能动！你这就是瞎胡闹！”
“我不是瞎胡闹！”我也急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这是正经事，能为村里做贡献，还能让咱家过上好日子，为啥不能试一次？”
“试？五十万啊！不是五十块！”爹的嗓门越来越大，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咱庄稼人一辈子能攒几个五十万？万一亏了，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我有把握不会亏！”
“你有个屁把握！”
我们父子俩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声音像炸雷一样在屋里回荡，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就在这时，娘急匆匆地从厨房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对着我们俩连连摆手：“这是干啥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吵得街坊邻居都听见了！”
“他要动结婚的钱去瞎折腾！”爹指着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瞎折腾，我是干事业！”我也不甘示弱地反驳。
“少说两句！”娘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使劲往屋外拽，“跟我出来！”
我心里满是委屈和焦急，但看着娘铁青的脸色，也只能无奈地跟着她走出了房间。
到了院子里，晚风吹来一丝凉意，我忍不住对娘抱怨：“娘，我是真的急用钱，那项目再拖就黄了！”
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些：“孩子，别急，慢慢来。你爹就是那个脾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等他消消气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我没事，娘，您去看看爹吧，别让他气坏了身子。”
“哎，我去劝劝他。”娘叹了口气，转身又回了屋。
屋里很快传来爹依旧洪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固执：“结婚的钱，只能用在结婚上！绝不能动！”
我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夜幕悄然降临，院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没过多久，娘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娘，怎么样了？”我连忙迎上去，语气急切地追问。
“先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娘轻声说道，转身朝厨房走去。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但还是紧跟着娘进了厨房。“爹不吃吗？”我随口问了一句。
“那老倔驴，不用管他。”娘嘴上这么说，手里却麻利地盛了一碗饭菜，又夹了几块爹爱吃的红烧肉，端着朝堂屋走去。
我在饭桌前坐下，看着满桌的饭菜，却丝毫提不起食欲。脑子里全是五十万的缺口，爹的态度坚决，叶轻眉的电话打不通，剩下的二十万到底该去哪里凑？
“吃饭啊，孩子。”娘端着空碗回来，见我一动不动地盯着碗发呆，忍不住催促道。
我皱着眉头，苦着脸说：“娘，钱的事还没着落，我哪吃得下去啊？”
娘却一脸风淡云轻的样子，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你的吧，天无绝人之路，娘有办法。”
“什么办法？”我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娘，您快告诉我！”
娘神秘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明天再告诉你，现在说了就不灵了。”
我心里愈发狐疑，忍不住琢磨：娘能有什么办法？她一辈子围着灶台转，哪里能弄到二十万？但看着娘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又不好再多问，只能闷闷不乐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夜色渐浓，心事重重的我，注定要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