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的视线在张氏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停顿,薄唇轻启。
“退下。”
仅仅两个字。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像是在驱赶一只落在家俱上的飞虫。
那名精心准备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少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仪态、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甚至没能再叩一个头,就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宫女架着,失魂落魄地拖回了队列。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冷了几个度。
所有秀女的心,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太子的威严,是一座看不见的山,压得她们喘不过气。
汪承恩仿佛没有看到这压抑的一幕,拂尘一甩,尖利的声音再一次划破死寂。
“宣,礼部尚书周通之孙女,周氏,上前觐见。”
一名水绿色罗裙的少女走了出来,面容清秀,气质温婉,带着书香门第特有的娴静。
她步履沉稳,跪拜行礼的动作柔顺得如行云流水。
“臣女周氏,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宁桓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三息。
礼部尚书周通,这次选秀的主理官。
他很识趣地将所有与太子党有旧怨的家族全部筛了下去,这份投名状,送得恰到好处。
宁桓收下了。
“周氏,封东宫侧妃,赐居瑶光院。”
清冷的声音,此刻却不啻于天籁。
周之许猛地抬头,眼中先是迸发出剧烈的、不敢置信的狂喜,随即迅速被无尽的感激所淹没,重重叩首。
“臣女……谢殿下隆恩!”
“宣,内阁次辅兼吏部尚书邱荣之女,邱氏,上前觐见。”
这一次上前的,是位绝色佳人。
邱诗雅容貌艳丽,身段婀娜,眉眼间那一丝恰到好处的傲气,是顶级门阀才能滋养出的底气。
宁桓的指节,在龙椅的黄金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内阁次辅,吏部尚书。
这颗棋子,分量足够。
“邱氏,封东宫侧妃,赐居钟粹院。”
“臣女,叩谢殿下天恩!”
邱诗雅脸上绽放出明媚动人的笑容,她盈盈下拜,起身时,眼波流转,极具侵略性地扫了一眼御座之侧的太子妃杨丽华。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杨丽华端坐不动,雍容华贵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只是藏在宽大凤袖中的手,指甲已然掐进了掌心。
接下来,宁桓的册封变得迅疾而冷漠,像是在分发没有价值的物件。
“金陵都太尉县伯之后,王氏,上前。”
王熙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她迈着演练了千百遍的莲步,袅袅娜娜地走到殿中。
“臣女……”
“王氏,封东宫侍妾,赐居福熙阁。”
宁桓甚至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王熙凤精致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侍妾?
她预想中最低也是良娣,可结果,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
一股巨大的屈辱与不甘冲上头顶,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流露分毫,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臣女……谢殿下恩典。”
“国子监博士李守中之女,李氏,封东宫侍妾,赐居百花阁。”
“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秦氏,封东宫侍妾,赐居听风阁。”
“宁国公府三品威烈将军之外妹,尤氏,封东宫侍妾,赐居镜月轩。”
…………
一连串的册封,如同冰冷的雨点,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周之许与邱诗雅两位侧妃,脸上是胜利者的荣光。
而王熙凤、李纨、秦可卿等人,虽然留了下来,但“侍妾”这个名分,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们的心里。
就在殿中气氛复杂难言,所有人都以为选秀即将结束时,宁桓的脑海中,响起了机械而冰冷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东宫选秀,初步建立后宫班底,掌控朝臣之心,奖励绝世武学:独孤九剑。】
【叮!恭喜宿主展现雷霆手段,威慑朝堂,奖励特殊道具:三万虎贲军召唤卡(可随时随地召唤一支装备精良、绝对忠诚的虎贲军)。】
一瞬间,一股磅礴浩瀚的剑意冲入宁桓的识海。
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仿佛都化作了由线条与节点构成的破绽集合体,只待他一剑刺出,便可尽数瓦解。
无招,胜有招。
与此同时,一张烙印着猛虎图腾的金色卡片,静静悬浮在他的意识深处,散发着铁与血的厚重气息。
那是三万条绝对忠诚的生命。
是他随时可以掀翻棋盘的底牌。
宁桓的心神微定,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嘴边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的目光,穿过大殿,最后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安静侍立在角落,仿佛不存在的身影上。
贾元春。
“贾元春。”
宁桓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得整个太和殿再次陷入绝对的死寂。
贾元春心头剧震,连忙快步上前,跪伏在地。
“臣妾在。”
宁桓俯视着她,看着她清瘦的脸庞,看着她眉宇间那份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恭顺,缓缓开口。
“孤,以东宫之名,破格册封贾元春为东宫正侧妃,位在诸妃之上。”
一言出,满殿惊。
周之许和邱诗雅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正侧妃?
那是什么位份?竟能压在她们这些正经选秀册封的侧妃之上!
然而,宁桓的话,才刚刚开始。
“加封‘东宫凤藻院掌事’之衔,协理太子妃,掌管东宫后院诸事。”
“赏,白银万两。”
轰!
这一次,不只是秀女们,连太子妃杨丽华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协理后宫!
这是分权!是制衡!
跪在人群中的王熙凤,原本因侍妾之位而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表姐!
她的表姐,一步登天!
成为了地位仅次于太子妃,且手握实权的东宫第二主!
那自己日后…………
王熙凤激动得浑身发抖,望向贾元春的背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炙热与期盼。
而贾元春,整个人都懵了。
她伏在冰冷的金砖上,巨大的惊喜与随之而来的惶恐,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却从未想过,主人会赋予这枚棋子如此高的价值。
“臣妾……臣妾叩谢殿下天恩,殿下万安。”
她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
汪承恩立刻上前,高声唱喏。
“未选中之秀女,即刻出宫回府,不得逗留!”
“诸位小主,请随奴婢前往各院交接!”
随着太监宫女们的引导,大殿内的人群开始散去。
杨丽华站起身,凤冠上的珠翠流苏轻轻摇晃,碰撞出清脆却冰冷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的贾元春,又看了一眼御座之上神情淡漠的宁桓,心中一片寒凉。
他甚至,都懒得掩饰自己的意图。
若是……若是贾元春先诞下皇长孙…………
杨丽华的指甲在掌心划出了血痕。
她对着宁桓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却疏离的礼,没有说一个字,转身,带着自己的仪仗,默默离开了太和殿。
那离去的背影,萧索中,带着一丝决绝。
…………
同一时刻,北静王府。
书房内,沉水香的烟气袅袅升起,却化不开凝固如实质的压抑。
一名属官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王爷,属下无能。锦衣卫的诏狱如铁桶一般,核心机密无从探查。那支玄甲军更是人间蒸发,找不到半点踪迹。”
“我们只抓到一些倒卖军械的地方官吏,但……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鱼。”
北静王端坐椅中,手中盘着两颗玉胆,沉默不语。
良久。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本王,小看他了。”
原以为是头初出茅庐的雏虎,没想竟是条早已潜于深渊的恶龙。
再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试探,只会自取其辱。
“不必再查了。”
北静王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棵了无生机的枯树。
“传信给江南、淮南的那些人,告诉他们,本王要钱,要人。”
“让他们把这些年吞下去的,连本带利,给本王吐出来。”
“太子想稳朝堂,本王,就先断了他的财路!”
既然刀拼不过,那就从这帝国的根基上,给他来一记釜底抽薪。
…………
东宫,养心殿。
宁桓换下繁复的朝服,一身玄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如剑。
他端起茶盏,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
“传陆文昭。”
“是。”
一名小太监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宁桓又看向一旁的汪承恩。
“拟东宫令。”
汪承恩立刻躬身,铺纸研墨。
“擢升林如海,为户部尚书。”
“擢升国子监博士李守中,为户部左侍郎。”
“擢升工部营缮郎秦业,为户部右侍郎。”
汪承恩持笔的手,剧烈地一颤,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户部!天下的钱袋子!
太子这一道令,竟是直接将整个户部,彻底换成了自己的人!
宁桓的声音还在继续,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另,即刻从京营武库调拨粮草二十万石,冬衣十万套,精炼军械三万件,发往北方九边,交由李靖将军统一调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北静王想釜底抽薪?
他唯一的翻盘机会,就是勾结外敌,里应外合。
孤现在,就先把你的这条路,彻底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