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我家殿下虽然缺马，但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他伸出五根手指，姿态坚决，不容置喙。
“五万匹，一匹都不能少。”
“不过……”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殿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五万匹战马，我们可以换成十万支大炎官造的破甲箭矢。”
箭矢！
叶护右汗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呼吸都粗重了三分。
草原上什么最缺？铁器！军械！尤其是这种高消耗的精良箭矢！
突厥人虽善骑射，但自产的骨箭、劣铁箭，不论是射程还是威力，在大炎精造的军用箭矢面前，就是个笑话。
若是能得到大炎的箭矢，他麾下铁骑的战力，凭空就能拔高三成！
贪婪瞬间压倒了理智。
叶护右汗脱口而出。
“一百万支！换五万匹战马！”
使臣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大汗，您真会开玩笑。”
他收敛笑容，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您以为这箭矢是地里长的大白菜吗？”
“前太子时期，军器监被逆党把持，早已腐朽不堪，军械制造近乎停滞。如今殿下刚刚接手，百废待兴，军器局的炉火也是刚刚重燃。”
“每一支合格的破甲箭，从选材到锻造，成本都极为高昂，产量更是有限。”
使臣斩钉截铁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万支。不能再多了。”
“这已经是殿下从牙缝里给您挤出来的极限。”
眼看叶护右汗还在犹豫，脸上贪婪与挣扎交织，使臣决定给他最后一击。
他站起身，踱步到王帐门口，掀开帘子，指着外面一望无际的草原。
“大汗，您想过没有。”
“若您与逆党合作，进攻我大炎。女真主力一旦得到消息，会不会立刻回师？趁您后方空虚，一口吞了您的牧场，抢走您的牛羊，掳走您的女人和孩子？”
“到那时，草原西边的丁零、北边的坚昆，这些饿狼闻到血腥味，会不会也扑上来，撕咬您这块肥肉？”
使臣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帐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可若是，您与我家殿下合作。”
“殿下的大军，就是您最坚固的后盾。您大可以放心地去吞并女真的地盘，再无后顾之忧。”
“您得到的，不仅是梦寐以求的肥沃草场，还有我们提供的三十万支精良箭矢，实力暴涨。”
“哪条是活路，哪条是死路，大汗是聪明人。”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叶护右汗的心上。
他身旁那文人军师见状，彻底急了，厉声呵斥道：“住口！休要在此妖言惑众，离间大汗与北静王殿下的盟约！”
然而，大炎使臣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分给他，直接将他当成了一团空气，彻底无视。
这个动作，比任何羞辱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叶护右汗看着军师那张涨红如血的脸，眼神中的不信任与厌恶，已经浓得化不开。
这个蠢货，句句不离北静王，根本不是在为他叶护右汗部考虑！
使臣重新看向王座上的叶护右汗，做出最后的陈述。
“我家殿下确实需要战马，但并非没有战马就寸步难行。”
“殿下有足够的实力和手段，来应对任何变数。”
“我们拿出诚意，是想交大汗这个朋友，实现双赢。”
“但这个朋友，不是非交不可。”
“殿下，也绝不接受任何讨价还价。”
话已至此，再无多言。
叶护右汗瘫坐在王座上，久久沉默。
他的脑海中，两条路无比清晰。
一条，是与北静王那群泥菩萨过江的丧家之犬合作，赌上部落的未来，去进攻一个深不见底的新生大炎。风险是九死一生，收益几乎为零。
另一条，是与那位雷霆手段的太子合作，用自己并非不可或缺的战马，换来实实在在的军械和战略支持，一举解决心腹大患女真，还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答案，还需要选吗？
他终于明白，北静王那群逆党，早已从可以合作的“盟友”，变成了毫无价值的“弃子”。
叶护右汗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却可怕的大炎使臣，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如何才能抱紧那位大炎太子的大腿。
而远在京城的北静王等人，那一场联合突厥、搅乱北疆、逼宫篡位的美梦，在这一刻，已经碎得无声无息。
使臣的话音落下，王帐内落针可闻。
“三十万支箭矢。”
“换取大汗的五万匹战马。”
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平淡，却有一种敲定万物终局的份量。
“这是我家殿下，最后的诚意。”
“战马，我们的人会当场点验带走。”
“箭矢，待我大炎铁蹄踏碎女真王庭，便会悉数奉上。”
叶护右汗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帐内回响。
他的目光在使臣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和身旁面如死灰的军师之间来回扫视。
五万匹战马。
这几乎是他部落一半的机动命脉。
交出去，他就等于自断一臂，将主动权彻底交给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大炎太子。
可若太子没有这批战马，真的能挡住女真人的疯狗攻势吗？
一旦大炎战败，女真人回过头，第一个要撕碎的就是他叶护右汗。
至于北静王那群败犬…………
叶护右汗的脑海中闪过他们画出的一张张大饼，胃里一阵翻涌。
跟一群自身难保的废物谈未来，无异于抱薪救火。
两害相权。
他必须选那个能让他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
“好！”
叶护右汗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王座扶手上，金制的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依你！”
“但口说无凭，你我必须立下契约，白纸黑字，草原的神明与长生天共同见证！”
使臣脸上终于浮现一缕笑意，从容不迫。
“大汗是爽快人，契约早已备好。”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甚至还贴心地备齐了笔墨与印泥，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必然是唯一的结局。
叶护右汗接过契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刻在他的眼底。
条款清晰，正是方才所言。
然而，就在他准备落笔之时，使臣的声音再度响起，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大汗，殿下还有一言相告。”
“自今日起，叶护右汗部，需断绝与前太子一脉，及北静王等所有叛党的一切往来。”
“若有违背，这份契约便不是盟约。”
“而是我大炎对你的宣战诏书。”
没有写在纸上。
却比写在纸上更狠毒一万倍。
这是要他当着所有部下的面，亲口做出选择，彻底站队，再无任何摇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