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败了。
彻彻底底。
败给了那个他曾经在酒桌上当成笑话一样谈论的大炎太子。
前太子余孽那些人的话，此刻听来，是何等的讽刺。
“大炎内乱，朝局不稳，太子宁桓是个只知享乐的废物，此乃天赐良机！”
天赐良机？
呵呵。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马蹄声，撕裂了这片死寂。
一名女真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到近前，胯下的战马口鼻间喷出大团白雾，四蹄都在打颤。
“大汗！不好了！”
那斥候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整个人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突厥人……突厥人兴兵二十万，偷袭了我们的王庭！”
“王庭……没了！”
这几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巨锤，砸在每一个还能思考的女真人头顶。
旁边的一名女真将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在马背上剧烈地晃了晃。
“你说……什么？”
王庭被偷了？
家……没了？
女真狼主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的暖流直冲喉咙。
又是背叛！
前太子那帮该死的余孽，说好的搅乱大炎，结果呢？
大炎的边军没乱，他乱了。
现在，连他多年的“盟友”突厥人，也趁他病，要他命，在他背后捅了最致命的一刀！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血雾。
女真狼主高大的身躯在马背上剧烈地摇晃，眼中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汗！”
“快！护住大汗！”
周围的亲卫乱作一团，手忙脚乱地要去搀扶。
可就在此时。
大地，开始震动。
不是马蹄声。
那是一种更低沉、更规律、更令人心悸的轰鸣。
起初还很轻微，像是远方天际滚过的闷雷。
但很快，那轰鸣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正踏着沉重的步伐，从地平线下苏醒。
轰隆！轰隆！轰隆！
所有人都僵住了，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雪白的地平线上，渗出了一条墨线。
那条墨线在视野中急速扩大、变粗，颜色也愈发深邃、浓重。
那是……骑兵！
一眼望不到头的重甲骑兵！
玄黑色的重铠，猩红色的披风。
连人带马，都包裹在泛着死亡寒光的钢铁之中，只露出一双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
奉太子之命，追击溃军。
奉太子之命，清理逆党。
三万大雪龙骑。
“是……是大炎的追兵！”
一名女真士兵发出了不似人声的绝望尖叫。
残存的女真溃军，这根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弦，彻底断了。
“轰”地一声，彻底炸开！
有人惊恐地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两边逃窜。
也有人被逼到了绝路，眼中燃起最后的疯狂，嘶吼着拔出弯刀。
“跟他们拼了！”
那名女真将领一边大声呼喊，试图组织起可笑的抵抗，一边焦急地让人抬着昏死过去的狼主，向后狂奔。
“快！保护大汗撤退！”
“其他人，给我顶住！顶住啊！”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冲锋的号角。
而是死亡的序曲。
大雪龙骑的前军在距离数百步时，整齐划一地摘下了背上的强弓。
没有命令。
没有呼喊。
只有一片令人牙酸的弓弦震动声。
嗡——！
下一秒，天空暗了。
密集的箭雨遮蔽了天光，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覆盖了那群刚刚鼓起勇气迎头冲锋的女真骑兵。
噗！噗！噗！
箭矢钉入血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冲在最前的女真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连人带马，僵硬地栽倒在地，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一轮齐射之后，大雪龙-骑没有任何停顿。
收弓。
抽刀。
匍匐。
三万人的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一个人在呼吸。
三万铁骑，瞬间化作一道碾碎一切的死亡浪潮，沉默着，撞进了女真溃军的阵型之中。
没有呐喊。
没有咆哮。
只有战刀切开皮肉的声音，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临死前短促的悲鸣。
这不是战争。
这是最高效、最冷静的宰割。
大雪龙骑的士兵们，像是一群没有感情的钢铁屠夫，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但他们的目标，并不仅仅是杀戮。
混乱的战场上，诡异的一幕正在不断上演。
一名大雪龙骑的骑士一刀斩落面前的敌人，却看也不看那尸体，而是精准地扑向侧后方一名看似普通、正在逃窜的女真士兵。
他甚至懒得动手杀人，只是用一种蛮横无比的力量，一把将其从马上拽了下来。
不等那人反应，另一名骑士已经下马，三两下便从其怀中搜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的信件。
“目标清除。”
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很快，战场的另一处，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
两名负责为逆党传递军情的探子，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就被从数万人的乱军之中，被精准无比地揪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凡人无法理解神明意图般的惊愕与茫然。
这些人……怎么可能知道？
在屠杀的尾声，辽东精骑的大部队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看着眼前这片被鲜血与碎肉浸染的修罗场，看着那些正在用布擦拭刀锋、动作一丝不苟的大雪龙骑，集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每一个辽东精骑的士兵，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这就是……太子殿下的亲军？
这他妈的……是人能练出来的军队？
不过，震撼归震撼，他们没有忘记太子殿下在战前下达的另一道密令。
“协助大雪龙骑，彻查女真军中所有逆党探子，一个不留！”
战后的清点工作，很快有了结果。
看着被捆成一长串，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俘虏，辽东精骑的将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女真溃军之中，竟然揪出了足足十余名逆党的探子！
经过审讯，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北静王安插在女真军中，负责联络与传递情报的死士。
至此，逆党妄图勾结外敌，祸乱大炎边境的最后一条线，被太子宁桓用一种最血腥、也最直接的方式，彻底斩断。
北境的硝烟尚未散尽，凛冬的寒意依旧笼罩着大炎圣都。
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繁华依旧。
街道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混杂着孩童的嬉闹，蒸腾的食物热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化作一团团白雾，为这座威严的都城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只是，这份繁华之下，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队队身着玄色重甲的士卒，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巡弋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是玄甲军。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形迹可疑的路人，腰间的佩刀在冬日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仿佛随时准备出鞘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