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风暴,在陆辰逸雷厉风行的“处理”下,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迅速消散,未能在校园里留下太多实质性的痕迹。白薇薇和她的小团体偃旗息鼓,曾经窃窃私语的角落也恢复了安静。然而,无形的刀刃最是伤人,那些恶意揣测和中伤的话语,如同细小的冰碴,终究在林芷糖单纯明媚的心湖上,留下了一圈难以立刻抚平的涟漪。
虽然她在陆辰逸面前强装无事,努力恢复往日的活泼,但细心的苏暖晴还是察觉到了好友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阴霾。
“糖糖,你还为那些破事不开心啊?”午休时,苏暖晴搂着林芷糖的肩膀,小声问道。
林芷糖趴在课桌上,下巴抵着交叠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也没有很不开心……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还有点……不舒服。”她抬起眼帘,大眼睛里带着真实的困惑,“暖暖,为什么有人要编造那种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呢?我明明没有做过,也没有那么想过……她们这样说,有什么意义呢?”
她无法理解这种纯粹的恶意。在她的认知里,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为什么要用谎言去伤害一个无关的人?
苏暖晴看着她清澈见底、充满不解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她的糖糖啊,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对人性中那点幽暗的嫉妒和卑劣,缺乏最基本的认知。
“有些人就是这样啦,”苏暖晴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解释,“自己得不到,或者看不惯别人好,就想方设法给别人添堵。你别理她们,就当是被疯狗叫了几声!”
道理林芷糖都懂,可心里那股憋闷和委屈,却不是道理能够轻易化解的。她不再说话,只是重新把脸埋进臂弯里,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动物。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自习。窗外的天空有些阴沉,灰白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会落下雨来,更添了几分压抑。
林芷糖摊开作业本,手里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响起那些模糊的、带着恶意的议论片段……“她和李明……”、“听说他们……”、“走得挺近嘛……”……虽然知道是假的,但那种被无端非议、清白被玷污的感觉,依旧像细小的沙砾,磨得她心口微微发疼。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小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塌下去一点。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握着一根包装鲜艳的棒棒糖,无声地递到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只草莓味的棒棒糖。圆圆的糖球,包裹着印有可爱草莓图案的透明糖纸,粉红色的糖果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颗突然出现的小小太阳,瞬间点亮了这片沉闷的角落。
林芷糖愣了一下,顺着那只手抬起头。
陆辰逸不知何时已经侧过了身,正静静地看着她。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黑眸沉静如水,但那目光深处,却仿佛蕴含着一种能洞察一切的了然和……抚慰。
他没有问她“怎么了”,也没有说“别难过”之类苍白的安慰。他只是将那颗草莓棒棒糖,又往她面前递了近了一点点,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鼻尖。
行动,永远胜于千言万语。
林芷糖看着眼前这颗熟悉的、她最爱的草莓棒棒糖,鼻子忽然毫无预兆地一酸。
从小到大,这颗小小的棒棒糖,仿佛成了他们之间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安慰符号。
她记得,幼儿园时被抢了玩具,委屈地掉金豆豆,是小辰逸哥哥板着脸,把别的小朋友吓跑,然后默默塞给她一颗草莓棒棒糖。
她记得,小学时第一次考试没拿到满分,躲在角落里难过,是辰逸哥哥找到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递过来一颗草莓棒棒糖,然后开始给她讲解错题。
她记得,每次她生病吃药觉得苦,皱着小脸不肯张嘴时,妈妈无计可施,最后总是辰逸哥哥拿着草莓棒棒糖出现,看着她吃完药,然后立刻把糖塞进她嘴里,冲散那令人不快的苦涩。
这颗糖,代表着他无声的陪伴,代表着他“我知道你不开心,但我在这里”的笨拙安慰,代表着她所有委屈和难过时刻,那份无需言说却始终存在的守护。
而现在,在她因为那些无稽的谣言而感到憋闷和不适时,他再次递来了这颗糖。
仿佛在说:那些嘈杂的声音不重要,那些恶意的人不值得你费神。尝点甜的,忘记那些苦的。我在这里。
林芷糖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根棒棒糖。塑料糖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露出了里面粉嫩晶莹的糖球。
她将糖放进嘴里,瞬间,一股浓郁而纯正的草莓甜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丝丝缕缕的甜意顺着味蕾,一路蔓延,仿佛真的拥有了一种奇异的魔力,开始温柔地抚平她心口那些被沙砾磨出的细微伤痕。
她抬起头,看向陆辰逸。嘴里是化不开的甜,眼里却忍不住泛起了点点水光,但那不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一种被深深理解和安抚后的动容。
“辰逸哥哥……”她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
陆辰逸看着她眼圈微红、却努力对他扬起笑容的样子,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因谣言而残留的冷意,也彻底消散。他伸出手,不是揉头发,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那将落未落的一滴泪珠。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
“做题。”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递糖和擦泪的动作,只是再自然不过的流程。
“嗯!”林芷糖用力点头,嘴里的草莓甜味仿佛也甜进了心里。她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开始专注地对付眼前的数学题。
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但林芷糖却觉得,心里的那片天空,因为嘴里这颗小小的、草莓味的太阳,和身边这个人无声的守护,已经悄然放晴了。
她偶尔遇到难题,还是会习惯性地蹙眉,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陆辰逸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给出最关键的提示,或者直接将解题思路写在草稿纸上推到她面前。
自习课结束的时候,林芷糖嘴里的棒棒糖也差不多吃完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糖棍。她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又开始和苏暖晴有说有笑,仿佛之前那个蔫蔫的小蘑菇只是错觉。
放学收拾书包时,林芷糖看着手里那根小小的糖棍,犹豫了一下,没有扔掉,而是小心地用原来的糖纸把它包好,放进了铅笔盒的一个小隔层里。
苏暖晴眼尖看到,凑过来好奇地问:“咦?糖棍还留着干嘛?”
林芷糖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铅笔盒,小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甜的。”
苏暖晴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促狭地用胳膊肘撞她:“哦~我懂了!不是糖甜,是某人的心意甜,对吧?”
林芷糖的脸更红了,作势要打她:“暖暖你别瞎说!”
走在前面的陆辰逸,听到身后女孩们打闹的笑声,脚步几不可查地放缓了些许,唇角牵起一个无人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安慰一颗受伤的心,有时并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誓言或长篇大论的开导。一颗她最爱的草莓棒棒糖,一个无声陪伴的姿态,一次了然的注视,一次轻柔的擦拭,便已足够。
对于陆辰逸而言,守护她的笑容,清除她世界里的阴霾,是他早已认定的职责。而这份职责,他履行得沉默,却无比坚定和有效。
谣言的风波彻底过去,生活重归平静。但林芷糖铅笔盒里那根被小心珍藏的糖棍,却像一个小小的印记,提醒着她,无论外面风雨如何,她的辰逸哥哥,永远会用他独特的方式,为她撑起最晴朗的天空,送上最甜的安慰。
这份认知,比任何草莓棒棒糖,都更要让她感到安心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