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拿着那个轻飘飘的信封，却感觉重若千钧。他看了一眼沈熹微，她眼神平静，带着一种“兵来将挡”的沉着。他不再犹豫，用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当陆北辰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时，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刺骨，捏着照片边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那张惯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近乎震怒的裂痕。
沈熹微察觉到他情绪的剧烈变化，心头一紧，凑近了些，目光也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像素不算很高，背景似乎是一个嘈杂的酒吧或会所角落。照片的中心是年轻许多的陆北辰，他穿着休闲，眉眼间带着几分尚未被商海完全磨平的桀骜。这并不令人意外。
关键是，照片里不止他一个人。
他的身边，紧挨着一个笑容明媚、容貌娇艳的年轻女孩，女孩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半个身子几乎靠在他身上。而陆北辰，并没有推开，他的侧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放松的、与现在冷峻形象截然不同的淡淡笑意。
这个女孩，沈熹微认得，是苏晴。不是现在舞台上那个优雅的“芭蕾女王”，而是更早之前，青涩、热烈、与陆北辰有着明显亲密过往的苏晴。
这本身或许不算什么，谁没有过去？
但照片的右下角，用红色的记号笔，清晰地写着一行小字，如同淬毒的匕首：
【旧情难忘？陆总心中的白月光，始终是她。】
这行字，恶毒地将一张普通的旧照，扭曲成了陆北辰对前任念念不忘的证据，直接将沈熹微置于一个“替代品”的尴尬位置，更是对那些“形婚”谣言最“有力”的“佐证”。
沈熹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即便理性如她，在看到这张充满暗示的照片和那行刺目的文字时，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和刺痛。她下意识地抬眼看陆北辰。
陆北辰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瞬间扫过整个宴会厅，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正举着酒杯，嘴角含着一丝得意与挑衅笑意的程菲！
程菲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还遥遥举杯，做出了一个敬酒的姿态，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在等着看好戏。等着看沈熹微失态，等着看他们之间因此产生裂痕。
陆北辰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显然怒极。他捏着照片，几乎要将其揉碎。他转头看向沈熹微，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立刻解释什么。
“北辰。”
沈熹微却在他开口之前，轻声唤了他的名字。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躁动的力量。
陆北辰看向她，对上她那双清澈而冷静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怀疑或者委屈，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了然。
“别在这里。”沈熹微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很多人看着。”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陆北辰即将爆发的怒火，让他恢复了理智。是的，此刻无数双眼睛正明里暗里地盯着他们，程菲正等着他们失控，等着他们当众失和。
如果他此刻表现出任何过激的反应，或者急于向沈熹微解释，都正中程菲下怀，只会让这场闹剧更加难看，让那些看客更加确信照片的“真实性”。
沈熹微看着他迅速冷静下来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定。她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张照片，而是轻轻覆在了他紧握着照片、青筋微露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一张旧照片，几句挑拨离间的话而已。”她看着他，语气平稳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挑动，那我们这些天的‘默契’，岂不是成了笑话？”
她甚至极轻地、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属于沈法官的、洞悉一切的嘲讽，仿佛在说：程菲的手段，不过如此。
陆北辰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和她话语里的绝对信任，心中翻涌的怒浪奇异地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而汹涌的情绪。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我们回家。”他沉声说，不再是征询，而是决定。这里乌烟瘴气，不值得再待下去。
“好。”沈熹微没有任何异议。
陆北辰将那张皱了的照片随手塞进西装内袋，然后紧紧握着沈熹微的手，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理会任何目光，带着她，以一种无人敢阻拦的、绝对强势的姿态，径直穿过宴会厅，朝着出口走去。
他们的背影挺拔而决绝，紧握的双手如同最坚固的同盟。
程菲看着他们就这样离去，脸上得意的笑容彻底僵住，慢慢扭曲成了不甘和愤恨。她没想到，沈熹微竟然会是这种反应！没有质问，没有崩溃，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态！她就那么冷静地、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自以为的杀手锏？
这怎么可能？！
陆北辰紧紧握着沈熹微的手，一路无话，直到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侧过头，看着在车窗流光映照下神色平静的沈熹微，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张照片……”他开口，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
沈熹微转过头，看向他，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清亮而直接：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