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刺破了卧室的昏暗,却驱不散那股凝固的冰冷。沈熹微睁开眼,眼眶干涩发胀,头痛欲裂。身旁的位置空着,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昨夜无人躺过。
她坐起身,看着那空荡荡的半边床,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昨晚陆北辰那句“我的事,我的家族的事,以后都不需要你插手”,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强迫自己起身、洗漱、换衣。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麻木。她给自己化了比平时稍浓的妆,试图掩盖那份憔悴,但眼底深处的疲惫和疏离,却无法遮掩。
下楼时,餐厅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佣人安静地布好早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氛围。她沉默地吃着,味同嚼蜡。
快吃完时,她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陆北辰从书房方向走出来,他已经换好了熨帖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任何熬夜或情绪波动的痕迹,恢复了那个无懈可击的陆氏总裁形象。
他看到坐在餐厅里的她,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那眼神深沉难辨,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我去公司。”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彼此都无关的事实。
沈熹微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有对视,没有交流,甚至连最基本的“路上小心”都省略了。
陆北辰不再停留,转身,玄关处传来开门又关上的声音,干脆利落,如同他处理商业对手时那般决绝。
偌大的空间里,再次只剩下沈熹微一个人,以及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放下勺子,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知道,从今天起,他们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薄纱被彻底撕去,露出了冰冷坚硬的现实——他们回到了最初的,甚至比最初更糟糕的状态。同居一室,却形同陌路。
也好。
沈熹微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既然他划清了界限,那她就守好自己的领地。
她回到二楼,没有去小书房,而是走进了主卧旁边的客房。她开始将自己的法学书籍、常用的案卷、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些私人用品,一件件从主卧和共享的书房里搬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客房里。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在用行动,回应他昨晚划下的那条界线。
既然不需要她插手,那她就彻底退出他的领域。无论是生活,还是……那盘被锁起来的录音带所代表的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客房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屏幕上,关于程氏企业及其关联公司的公开信息页面还打开着。她没有关闭,反而开始更加系统地整理和标注。
他不要她查,她可以不直接触碰陆家的旧案。但程家对北辰集团的商业攻击是正在进行时,程菲对她的污蔑和威胁也真实存在。作为潜在的受害者,作为一名法官,她有权利,也有责任,去了解她的对手,去思考如何在法律的框架内保护自己,甚至……在合适的时机反击。
这不再是出于帮他,而是出于自保,出于职业本能对不公和恶意的对抗。
她不再试图去探寻那盘录音带的秘密,而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分析程宏远近期的商业动向上,试图找出他资金链的弱点,或者违规操作的蛛丝马迹。这是她的战场,她将以自己的方式,与他并肩,却又泾渭分明地,各自为战。
……
与此同时,北辰集团顶楼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神色严肃的董事和高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身上。
陆北辰站在投影幕布前,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幕布上展示着“晨曦计划”受到银行质疑的简报,以及程氏企业近期一系列针对性的小动作。
“……所以,程宏远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通过制造舆论和资金压力,拖慢甚至扼杀‘晨曦计划’,从而打击北辰的核心竞争力。”陆北辰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仿佛昨晚那个在茶馆失控、在书房借酒浇愁的男人只是幻影。
他快速部署着应对策略,从稳定供应商、接洽备选银行,到启动针对程氏企业海外项目的反制调查,条理分明,杀伐决断。
董事们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情绪,在他的强势掌控和清晰布局下,渐渐平复下来。
然而,就在会议接近尾声,众人以为危机暂时可控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程菲穿着一身醒目的红色套装,妆容精致,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得意笑容,在一众高管和保安试图阻拦的嘈杂声中,硬是闯了进来!
“陆北辰!你以为封锁消息、稳住董事会就万事大吉了吗?”程菲的声音尖利,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陆北辰那张瞬间冰封的脸上,“我手里还有更劲爆的东西!关于你那位‘清正廉明’的法官太太,沈熹微!”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惊疑不定地在陆北辰和程菲之间来回扫视。
陆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他盯着程菲,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程菲,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出去。”
“我偏不!”程菲有恃无恐地扬起下巴,从手包里拿出一个U盘,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里面,可是记录了你太太昨天下午,在邻市一家茶馆,私下会见关键证人,试图诱导取证、干预司法的‘精彩’画面和录音!你说,如果我把这个交给纪委,或者直接曝光给媒体,沈法官还能不能安稳地坐在审判席上?你们北辰集团‘家庭稳定’的形象,还立不立得住?!”
她竟然拍了照?还录了音?!在茶馆外面?!
陆北辰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握紧,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为沈熹微处境而生的揪心。
他千算万算,防着她调查旧案,却没想到程菲会用这种方式,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沈熹微的职业操守!这一招,比任何商业手段都更阴险,更致命!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陆北辰死死盯着程菲手中那个小小的U盘,大脑飞速运转。否认?澄清?还是……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要爆炸的时刻,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信息的内容,却让陆北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陆总,不必受她要挟。王磊手中,有程宏远当年指使他父亲做伪证,以及转移资产逃税的全部原始账本复印件。条件:确保他和他父亲安全。】
信息下面,附着一张模糊但关键数据清晰可见的账本页面照片。
发送时间,就在一分钟前。
陆北辰握着手机,看着那条仿佛从天而降的信息,又看了看对面志得意满、以为握住了王牌的程菲,一个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笑容,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局势,在瞬间逆转。
他抬起眼,迎上程菲挑衅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会议室:
“程小姐,你确定你U盘里的东西,比得上你父亲程宏远,涉嫌经济犯罪、指使他人作伪证的铁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