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竹匾边缘时,那块“星纱”已经晒得半干。小樱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纱面,金纹在晨光里滑过,像有细碎的星子从指缝溜走。
“能裁了吗?”梭子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把小剪刀,刀刃上还沾着点紫藤花粉——是他特意磨了半夜的,说剪星纱得用“带香的刀”。
小樱点头,从布包里掏出阿婆画的纸样:“按这个剪,头巾要留穗子,边缘用银线锁边,阿婆戴了才好看。”她忽然指着纸样角落,“这里加片紫苏叶绣样,阿婆总说咱的手艺不能忘了根。”
梭子接过纸样,忽然发现背面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还翘着,像极了小樱笑起来的样子。他赶紧把纸样往星纱上按,耳根却红得像染缸里的紫藤色。
剪刀划过星纱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风吹过竹林。金纹被裁开的瞬间,竟闪了下微光,吓得梭子手一抖,差点剪歪了穗子。“它……它会动!”他指着纱面,声音都变了调。
小樱凑过去看,星纱上的金纹果然在轻轻游移,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时那样鲜活。“是晨露的缘故,”她笑着按住他的手,“别慌,慢慢剪,就当在剪天上的云。”
两人屏住呼吸,剪刀在星纱上游走。阳光穿过纱眼,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等头巾的形状渐渐显出来时,梭子忽然“呀”了一声——他不小心在紫苏叶绣样旁边剪了个小豁口。
“都怪你晃我!”他瞪着小樱,手里的剪刀却在发抖。
小樱捡起剪下的星纱碎角,往豁口上一补:“傻样,补朵小紫藤花不就得了?”她摸出银线,三两下就绣出朵极小的花,花瓣还微微卷着,正好遮住了豁口,“你看,比原来还好看。”
梭子看着那朵紫藤花,忽然觉得刚才的慌张都变成了甜。风从染坊的窗缝钻进来,吹得星纱头巾轻轻晃,金纹在晨光里流转,像条会动的星河。
阿婆拄着拐杖进来时,正看见两个孩子举着星纱头巾往她头上比。金纹映着她的白发,竟泛出柔和的光,像披了层月光织的纱。
“这是……给我的?”阿婆摸着星纱,指尖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您戴最合适,”小樱帮她系好头巾,穗子垂在肩上,银线在晨光里闪着光,“以后晒布时戴,就不怕晃眼了。”
梭子忽然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银制的紫藤花簪:“这个也给您,李木匠打的,说配星纱好看。”
阿婆接过簪子,簪尖的紫藤花还闪着银光,和星纱上的金纹映在一块,像把昨夜的星星都戴在了头上。她摸着簪子,忽然抹了把眼睛:“这辈子戴过绸缎,穿过棉麻,还是头回戴天上的星星。”
记者举着相机赶来时,正好拍下这一幕:阿婆坐在竹椅上,星纱头巾映着晨光,两个孩子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没剪完的星纱碎角,脸上的笑比金纹还亮。
“这组照片能上头条!”记者兴奋地说,“就叫‘星纱里的传承’,既有老手艺,又有新巧思,绝了!”
晒布场的风渐渐大了,星纱头巾的穗子在阿婆肩上轻轻晃。小樱看着阿婆眼里的光,忽然明白,所谓珍贵,从来不是料子有多稀罕,而是有人愿意把天上的星、院里的花、心里的暖,都缝进一针一线里,让时光都变得柔软。
梭子悄悄把那块带笑脸的纸样折好,放进贴身的兜里。阳光穿过星纱,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在他心里撒了把金粉,暖得发痒。他知道,这星纱裁出的不只是头巾,还有比晨光更亮的日子,和藏在剪刀声里的,说不出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