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憋着一肚子火气,从宫里出来了。
今儿个早朝,几个吃饱了撑的御史言官,揪着他前几日处置几个贪腐官员的事儿不放,引经据典,唾沫横飞,说什么“手段酷烈,有伤天和”,什么“恐寒了朝臣之心”,叽叽歪歪个没完。他虽然当场就把那几个老东西驳得哑口无言,但那种被苍蝇围着嗡嗡叫的烦躁感,却一直堵在胸口,下不去。
骑着马回府这一路,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随行的侍卫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影子。
到了王府门口,他翻身下马,把马鞭狠狠扔给迎上来的下人,脚步带风地就往里走。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些言官令人作呕的嘴脸,胸口那股邪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需要清净!需要点别的什么东西来转移一下这该死的注意力!
走过前院,穿过回廊,他的脚步几乎是没经过大脑思考,就下意识地、习惯性地朝着主院的方向拐了过去。
主院那边……好像总是安安静静的。那个麻烦精虽然事儿多,但大部分时间都蔫蔫地待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不是看书就是睡觉,最多也就是对着花掉几滴眼泪,或者笨手笨脚地想给他做点心结果差点烧了厨房……
至少,比朝堂上那些虚伪狡诈、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看着顺眼点……吧?
而且,她好像……还挺会……顺毛的?
萧绝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画面——她捧着东珠时亮晶晶的眼睛,她小声说“夫君好厉害”时软糯的语调,还有那个丑了吧唧却被他贴身收着的平安符……
脚步不自觉地又加快了几分。
眼看再绕过前面那个月亮门,就是主院的范围了。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那个麻烦精此刻大概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脸色苍白,眼神茫然,看到他出现,可能会吓一跳,然后怯生生地问他怎么了……
就在他的右脚即将迈过月亮门门槛的那一瞬间——
萧绝猛地刹住了脚步!
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骤然僵在原地。
他……他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往主院走?!
他憋了一肚子火,不回自己的书房冷静,不去校场发泄,跑到那个麻烦精这里来做什么?!
找她干嘛?听她咳嗽?看她掉眼泪?还是指望她那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脑袋能给他出什么主意?!
难道他指望着那个走三步喘五口、除了惹麻烦什么都不会的病秧子,能理解他在朝堂上面对的明枪暗箭,能安抚他此刻的烦躁怒火?!
开什么玩笑!
萧绝被自己这莫名其妙、不受控制的行为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已经悬在门槛上的脚,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那月亮门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站在月亮门外,脸色变幻不定,胸口因为刚才疾走和此刻的震惊而微微起伏。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想来这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遇到烦心事,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那个他一直以来都认为是天大麻烦的女人?
是因为她那双看起来总是很无辜的眼睛?是因为她那些看似蠢笨却总能误打误撞“帮”到他的举动?还是因为……那天晚上醉酒后,那个温暖的、让他莫名安心的拥抱,和那句含糊的“别离开”……
想到这里,萧绝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荒谬!
简直是荒谬透顶!
他一定是被那些言官气糊涂了!才会产生这种离谱的念头!
那个麻烦精,除了会装可怜、会惹事、会让他破财、会让他丢脸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他需要的是冷静!是谋划!是铁血手腕!而不是对着一个病美人浪费时间!
萧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将胸口的躁动和那股想要踏入主院的莫名冲动压了下去。他阴沉着脸,果断地转过身,不再看月亮门里面一眼,迈着比来时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的步伐,朝着与他书房相反的方向——校场走去。
他需要去射箭!去练刀!去用身体的疲惫和汗水平复这失控的情绪和这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念头。
而对主院那边,那个或许正望眼欲穿的王妃,他只在心里恶狠狠地留下了一句:
麻烦精!都是她害的!
嗯,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