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那边刚领了命下去安排,沈知意这边也没闲着。
她歪在软榻上,对着前来送新插瓶菊花的云苓,蹙着眉,有气无力地抱怨:“云苓啊,这整日待在府里,真是闷得慌。外面……可有什么新鲜趣事没有?说来给本妃解解闷。”
云苓不疑有他,只当王妃娘娘是真闷坏了,便捡着些市井趣闻、各家后宅的琐碎事情说起来。什么李尚书家的小姐看上了新科探花郎啦,什么永昌伯夫人和儿媳妇为了支簪子闹别扭啦……
沈知意看似听得漫不经心,手指绕着垂下的发丝,偶尔还挑剔两句“没意思”、“听得人更困了”,但那偶尔微微闪动的眸光,却将某些关键信息悄然记下。
与此同时,那道隐藏在暗处的黑影,接收到的指令则更为明确和高效。一张无形的信息网,以“锦绣阁”和几名不起眼的、与王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中下层官吏为中心,悄无声息地铺开,重点收集那些针对王府产业的异常动向,以及朝堂上跳得最欢的几位官员的“趣闻轶事”。
不过两三日功夫,几份看似零散、实则指向明确的情报,便经由不同渠道,汇总到了沈知意手中。
她斜倚在窗边,就着午后暖阳,翻看着那些写着娟秀字迹或带着特殊标记的纸条,唇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嗯,跳得最欢的,除了那个怀化王府上的管事,还有那位在朝堂上阴阳怪气的王御史,以及他那个在户部当员外郎、负责部分粮草调度核算的妻弟。另外,京兆尹衙门里某个收了黑钱、故意拖延王府报案的小主簿,也浮出了水面。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但苍蝇嗡嗡叫,也着实烦人。
是该清静清静了。
沈知意放下纸条,拈起一块新做的杏仁酥,小小咬了一口,对侍立一旁的云苓随口道:“这杏仁酥味道淡了些,明儿个让厨房多放点糖。”
当夜,几封匿名信,如同长了眼睛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不同人的案头。
一封送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书房,里面详细列举了王御史收受地方官员贿赂、为其包揽诉讼的几桩实证,时间、地点、金额,甚至中间人的名字都一清二楚,证据确凿得让人头皮发麻。
一封送到了户部尚书的私宅,里面是他那位妻弟员外郎,利用职权在粮草核算中上下其手、贪墨银两的账目副本,一笔笔,触目惊心。
还有一封,则放在了京兆尹大人的枕边,着实把京兆尹吓出了一身冷汗。里面是他手下那个小主簿与怀化王府管事暗中往来、收受钱财、故意刁难摄政王府产业的供词,以及怀化王府管事指使地痞流氓骚扰王府田庄的口供画押。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几桩“意外”也接连发生。
那位王御史,第二天上朝途中,马车“意外”被一辆受惊的运粪车撞上,虽然人没事,但一身腌臜,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还没等他回家换好衣服,都察院内部调查的指令就下来了,直接停职查办。
户部那位员外郎,中午在酒楼与同僚饮酒,吃着吃着,竟从最贵的招牌菜“八宝葫芦鸭”里吃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蟑螂!当场呕吐不止,颜面尽失。下午回到衙门,就被上官叫去,脸色铁青地让他“回家好好休息”,紧接着,户部内部的稽查人员就进驻了他所在的清吏司。
而京兆尹衙门那个小主簿,更是倒霉,晚上从勾栏院出来,醉醺醺地走在回家的暗巷里,莫名其妙就被几个“路见不平”的“义士”蒙住头狠狠揍了一顿,打断了两根肋骨,还被扒光了衣服丢在衙门口,身上用墨汁写着“贪赃枉法,欺压良善”八个大字。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只剩半条命,什么都招了。
至于怀化王府上那位管事,以及骚扰田庄的地痞头子,则是在某个月黑风高夜,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手矫健的黑衣人“请”去“喝了顿茶”,具体过程无人知晓,只知道第二天这两人就灰溜溜地变卖了家产,带着家人“主动”离开了京城,从此销声匿迹。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得极快,如同疾风骤雨,又精准地只打击了最先跳出来、手段最下作的几个目标。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几只“鸡”已经死得透透的,“猴子”们都被惊得缩回了脖子,背后直冒凉气。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狠辣果决,偏偏又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指向摄政王府。匿名信来源成谜,“意外”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那些动手的人更是如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朝堂上下,王府周边,瞬间安静了不少。
那些原本还想跟着浑水摸鱼、或者准备看摄政王府笑话的人,心里都敲起了小鼓。这真的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风一吹就倒的摄政王妃的手笔?还是……摄政王人虽不在,但他留下的后手和威慑力依旧如此可怕?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宵小之辈胆寒,不敢再轻易造次。
摄政王府,竹心苑。
沈知意正悠闲地喂着廊下挂着的画眉鸟,听着它清脆的鸣叫。
云苓在一旁,一边绣花一边叽叽喳喳:“小姐,您说怪不怪?前几天还老有人来烦福伯,说咱们铺子这不对那不对,这两天,一下子全消停了!连税务司的人都客客气气的!还有啊,外面都在传,说王爷虽然不在,但王府依旧有神明庇佑呢!”
沈知意撒下一把鸟食,看着画眉雀跃地啄食,轻轻笑了笑,声音依旧软糯:“是么?那挺好的呀,总算清静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转身走进屋里,对云苓吩咐道:“去跟厨房说,晚膳那道糖醋小排,多放点糖。”
嗯,解决了烦人的苍蝇,胃口都变好了呢。
至于那些被“清理”掉的人?
沈知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蜜水,眼神平静无波。
不过是些不开眼的东西,自己撞上来,顺手收拾了而已。
夫君不在,这家,她守得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