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显然。
姜小宝笑道:伯伯他手下留情，还是爱你的，舍不得下重手。
这句话，垂眸说的，说给温良言听。
说话期间，林潮生一直摁着温良言不动，姜小宝用团成一团的湿纸巾沾满白酒，给那些已经略微突起的红色伤痕消毒。
姜小宝笑道:温良言，痛就吱声，别咬牙硬扛，硬扛着更加疼，喊出来会好一些。
她笑着说:当然了，你哭一哭，感觉会更好。
林潮生皱眉瞪她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屁大一点儿小事情也要哼哼唧唧掉眼泪哭半天？
姜小宝撇嘴道:我才没有呢，我超勇敢！
林潮生冷笑一声，不屑于她的粉饰太平。
只要没人挤兑姜小宝，其实她一个人也能够很快乐。
今日份超级开心，居然是看见别人挨了打。
其实姜小宝一直非常好奇，别人家的爸爸妈妈会不会打自己的小孩？
从小被妈妈打到大的一个人，心里面早就笃定的认为，自己的妈妈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可是，突兀的，亲眼看见，别人家的孩子，被爸爸打得满身伤痕，看样子比自己还要惨。
姜小宝因此受到极大安慰。
因此，也很乐意安慰对方。
她循循善诱道:我妈妈一直打我，从小时候打到现在，我妈妈对别人和蔼可亲，对我就不是打就是骂的很无情，我一直觉得我妈妈从来不爱我。
事实上，的确不爱。
因为……
姜玉儿突然来电，表达了疑惑的心情。
为什么？今天没错？
姜小宝，你作弊了？
姜小宝顿时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表示实时录取的视频，她有什么办法作弊啊？
姜玉儿话锋一转，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直接质问林潮生，有没有徇私舞弊？
姜玉儿直言不讳，叮嘱林潮生不要和青山一样，只知道一味的宠溺姜小宝，惯的她一身坏毛病。
姜小宝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似的，脑袋里面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人完全失去了辩驳的力气。
就算，林潮生直言相告，十分正义的力挺姜小宝，说她今天表现很好，练琴认真并没有出错。
可惜，姜玉儿，根本不信，转眼翻旧账，表示既然很好，之前是怎么回事？
每天都错每天都错，是不是故意出错？是不是故意要气人？
就是，一定是，肯定是的。
姜小宝从小最会干那种，故意惹人生气的事情。
这个小孩，坏得很。
姜小宝，瞬间哭了。
姜玉儿见状更生气，认为姜小宝是做贼心虚，要求她立即复刻视频曲谱，如果有一星半点的错误，她作为姜小宝的亲生母亲，一定会立即飞回国内，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爱撒谎的，坏小孩。
姜小宝嘴巴一撇，猝然掉下眼泪，哽咽着说话，
她说:妈妈，我没有，没有撒谎。
姜玉儿直接表态，让姜小宝立即到钢琴旁边去，一丝不差的复刻曲谱，一试便知她有没有撒谎。
知女莫若母，姜玉儿当然很了解女儿，知道她一向贪吃好玩无心锤炼琴技，每天坚持练琴只是为了敷衍父母的要求，其实心里面一点儿也不乐意。
所以，破天荒的突然表现很完美，除了作弊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姜小宝大受刺激，在于妈妈肆无忌惮的说出那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哭哭啼啼干啥啥不行，一身青山娇惯出来的坏毛病，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宋月盈闻声而来的时候，姜小宝正把自己胳膊上的肉狠狠咬一口。
洗把脸，挽起袖子，抬手就是干。
别的不说，练琴这件事，姜小宝很认真，并没有偷懒懈怠。
更何况，她的天赋原本就极好，认真对待的时候，轻易就能引人注目。
她是，那么的，专心致志。
又是，那样的，光芒万丈。
当然，当然了。
如果，别流泪，就更好了。
姜小宝垂着眼眸十指翻飞，熟稔于心的琴键叮咚作响，在她手中流淌出一曲完美的曲谱。
然后，琴声止，一曲终了。
姜小宝沉重呼吸，扭头看了一眼，视频已经挂断了，姜玉儿根本没有听。
一瞬间，心脏巨疼。
姜小宝，崩了。
痛哭出声。
宋月盈拥她入怀，不停说着安慰的话，可惜姜小宝哭的伤心，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哭够了，也哭累了。
姜小宝哽咽着道歉，诚心实意的道歉，说对不起十分抱歉，不应该在别人家里哭，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礼貌，对不起对不起请务必原谅她。
她真的，并非故意。
实在是没有忍住，
所以才，哭了起来。
对不起，非常抱歉。
宋月盈柔声道:小宝，别这样，别这么说，阿姨会心疼，你一直挺好的，是我见过最好的，最好的一个小姑娘。
姜小宝，嚎啕大哭。
她从来没有妄自菲薄，更加没有狂妄自大，她认为自己也许并没有特别非常好，但是也一定并没有特别非常坏。
可是，可是……
妈妈，妈妈……
姜小宝心里面非常难过，情绪崩溃在妈妈的只言片语中，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唉！
可是……
姜玉儿的电话再次响起来，是齐夜师傅的声音。
他说:小宝，你妈妈，她睡着了，情绪不太好，对你言语苛责，你不要怪罪于她，师傅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她的不易，她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
姜小宝闻言瞬间挺直的脊梁，忧心忡忡的追问道:师傅，我妈妈，她没事吧？她没有事吧？她不会有事吧？
齐夜沉声道:没有大事，但是很难受，她整个人很虚弱，食欲不振情绪低落，脾气也因此变得很差，对你可能言语间太苛刻，你一定要体谅妈妈的辛苦，师傅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姜小宝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喉头表示不用，妈妈对自己要求严格，自己从小心里就知道，没有怪罪过妈妈更不会怪罪妈妈。
因为，是妈妈。
是妈妈啊。
真的，姜小宝伤心欲绝，可是转眼之间，就担心起妈妈，害怕她有一点事。
她甚至，主动提出，出国去探望，被师傅拒绝了，妈妈并没有大碍，她才刚刚回到林家，突然出国不是很合适，更何况学习也是重要的事，轻易请假缺课影响也不太好。
总之，别担心。
别太担心。
师傅会照顾好妈妈。
最后，姜小宝，诚心道歉，转告给妈妈。
她说:对不起，我的妈妈，让您失望了，一直让您失望，总是让您很失望，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她说:对不起，很对不起，做您的女儿，让您失望透顶，全部都是我的错。
然后……
姜小宝，气晕倒了。
老天爷！
真的，气晕了。
因为有温良言不幸的前车之鉴作为表率，所以一刻不耽误直接送到医院。
折腾了小半天，得出结论:这孩子气性大，尽量别惹她生气，否则容易气晕过去。
老天爷！
闻所未闻！
今日开眼了。
世上真的有人，能把自己气晕倒。
姜小宝，实名认证。
接下来最关键的要紧问题是，如何在不让爷爷奶奶知道而因此担心的前提下，妥善安置好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潮生扶额长叹道:我终于理解你的遭遇，当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现在我也是切身体会到了……与其把她送回去让老人担心，还不如自己把这个黑锅背上算了。
林潮生拍了拍温良言的肩膀，喟然长叹道:她那天的情况，比今晚还要糟糕，所以你情愿顶着天，也没有把她送回家中，只是害得自己栽了进去。
林潮生由衷道:说句实在话，委屈你了。
温良言说:不委屈，我自愿的。
林潮生震惊道:你你你你你，你不会真的吧？你真的来真的啊！
温良言说:什么是假的？
林潮生扶额长叹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哪儿有一丁点好？
温良言沉默了许久，目视前方淡然开口说:我没想过她哪里好，只是……
她很菜，又很爱玩，玩又玩不好，吵架吵不赢人，打架也打不赢人，总是趾高气扬的闹，然后垂头丧气的失败。
但是，没关系，明天醒来，是新的一天，她又元气满满，该吵吵该闹的闹，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我没有想太多，只是想她赢。
希望，她可以，一直都赢。
……
有人，醒来了。
姜小宝睁开眼睛。
张嘴就问:温良言，你还疼吗？
空气陷入静谧。
姜小宝重复问了一句:温良言，你背上的伤，现在还疼吗？
林潮生扶额长叹:都什么时候了？你管好你自己吧，整天的多管闲事！
姜小宝一边翻身爬起来，一边义正言辞的辩驳，表示自己并不是多管闲事，因为温良言被爸爸打一顿这件事，究其源头其实应该怪她，所以她有理由关心他的伤势。
林潮生冷笑道:呵！你还知道应该怪你呢？良言被你害惨了你知道吗？
姜小宝轻叹道:我当然知道，我会补偿他的。
林潮生更来劲儿了:你有什么可以补偿他！
姜小宝说:我有一点点。
她径直走过去，伸手向温良言讨要他的手机，然后……
姜小宝低头垂眸，面对面转账给对方。
实时到账，两万元。
她说:不够告诉我，以后我慢慢给，请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潮生扶额，揉捏剧痛眉心，心里面一堆脏话。
最终，憋出一句。
他愤然道:赔钱就完了？人家白挨打了？
姜小宝皱眉道:不然让他打回来？你终于说出心声了？你其实就是想要打我，自己没理由就要找借口，找借口找不好硬拉扯别人。
姜小宝越说越生气，仰头瞪着林潮生说:人家温良言都没有说什么，你搁这儿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怎么你就那么想要打我吗？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有做过一星半点伤害你的事情吗？我就那么那么让你讨厌吗？
林潮生憋着一口气，直接伸手掐住姜小宝的后颈，硬生生把她拽走了。
他愤然道:反了天了，敢质问我！
他说:没大没小的！
姜小宝惊叫连连，痛呼无止尽，被塞进车子里。
回家的路上，掐了一路。
姜小宝虽然毫无疑问被强势碾压，但是……
人在生气愤怒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姜小宝像疯了一样竭尽全力的反抗，终于在某些大意疏忽的小小瞬间里，被她突兀的偷袭猝然击中。
林潮生看着手腕上深重的牙齿印，阴沉着表情脸色很难看。
终于，回过头，怒目相向。
他恶狠狠的说:你是狗变的吗？！
姜小宝蹙眉揉着自己被对方捏疼的手腕，义正言辞的反驳。
她打不过他，偷袭的一瞬间，被他捏住了手腕，她当然低头就开咬，难道傻愣着让他打吗？
姜小宝洋洋得意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林潮生伸出修长食指指着她说:狗东西！你等回家的！
姜小宝顿时来了劲儿:林潮生，回家怎么样？你敢动我一下，我立即告诉爷爷你故意打我，到时候你看爷爷揍不揍你。
林潮生冷笑道:我会把你关起来，堵住嘴巴以后再打，到时候看你怎么告状！
姜小宝憋住了。
片刻之后。
她梗着脖子回应:你敢故意打我，我就……我就离家出走！
林潮生回头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你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姜小宝深吸了一口气，小嘴巴一撇十分委屈。
眼瞅着，就要落泪。
温良言突然说:打人是违法行为。
林潮生闻言收回凶狠的眼神，表示小孩子大言不惭无法无天，该教训的时候就应该立即教训，否则不知道天高地厚。
温良言说:没必要太凶。
……
姜小宝，三秒入睡。
林潮生喋喋不休讲了一通大道理，告诫姜小宝应该安分守己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可爱小孩。
姜小宝耐心听训态度端正，难得一见的并没有反驳，林潮生几乎要原谅她了。
语气逐渐缓和了一些。
然后……
一回头，差点气死。
姜小宝睡着了。
林潮生念叨了一路的大道理，姜小宝一句话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