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已知事败,反而镇定下来。
他深知绝无生理,竟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悲凉与讥诮:
“刘季玉!汝暗弱无能,守户之犬耳!坐拥天府之国,竟连一张鲁都无法剿灭,反令其坐大!
今曹操虎视于北,张鲁觊觎于东,益州危如累卵!
玄德公仁德布于四海,英雄之器,正是益州明主!我张松为百万生灵择主而事,何错之有?
难道要待曹操铁蹄踏破蜀道,汝才甘心吗?”
他笑声更厉,几近癫狂:“哈哈哈……天不助我,竟被骨肉至亲所卖!唯恨不能亲见明主入城!”
“住口!乱臣贼子,安敢巧言!”刘璋暴怒,尤其“守户之犬”四字,直戳肺腑,厉声喝道:“拖出去,斩首示众!其家眷,尽数收监!”
“刘季玉!杀我容易!他日玄德公兵临城下,看汝如何自处!我在九泉之下,看汝将这祖宗基业,拱手让人!哈哈哈哈哈——”
张松毫无惧色,直至被拖出大殿,那饱含不甘与嘲弄的笑声,依旧在殿梁间萦绕不绝。
张松既死,刘璋余怒未消,急令三事:
一者,彻底断绝葭萌关刘备大军粮草;
二者,严令各关隘谨守,严防刘备军动向;
三者,缉拿法正、孟达家眷。
然法、孟二人早已密送家小出蜀,此举徒然坐实其“叛主”之罪。
葭萌关。
一年以来,刘备谨记诸葛亮临行前“广树恩德,以收人心”的方略,着力结交当地乡绅大族。
如今,已初步站稳脚跟。
书房内,刘备与法正讨论目前局势。
徐庶匆匆入帐,面色凝重:“主公,成都天网密报,张永年……因私通我军之罪,已被刘璋处决。”
“永年兄……”刘备闻言,如遭雷击,猛地起身,虎目瞬间泛红,悲愤交加。
张松虽貌不扬,却是他入蜀的首功之臣,引为知己。
他拳握至紧,骨节发白,良久,方从齿缝间迸出一句:“备若不得益州,枉为人也!”
法正亦从震惊中回神,整衣冠,向刘备深深一揖,语气决然:“永年之仇,益州之业,正愿竭力助主公速定成都!”
刘备亲手扶起法正,三人对张松一番沉痛哀悼后,强抑悲恸,共商大计。
徐庶率先道:“主公,刘璋断我粮道,大军难以久持。当务之急,是拿下涪县,取得进退之地。不过,这之前需要解决后苦之忧,便是我等背后白水关。”
法正眼神闪过一丝狠厉,接口道:“主公,强攻白水关,伤亡必巨。守将杨怀、高沛或许还不知刘璋与主公反目,我可佯装粮尽,欲撤军返荆,向其借道并求粮。邀杨、高二人至军中‘商议’,于席间擒杀!届时群龙无首,白水关可一鼓而下!”
“好!”刘备拍案决断,“便依孝直之计!令汉升、文长,执行此令,务求一击必杀!”
两日后,刘备使者携“欲退军借粮”文书至白水关。
杨怀、高沛览信,见其词恳意切,又闻斥候报葭萌关确有拔营迹象,信了五六分。
因为刘璋的信使不比天网快,所以二人还不知张松之事。
“刘备真退兵?莫非有诈?”杨怀蹙眉。
“不如前往一探?”高沛沉吟。
“可!”
二人自恃勇力,以为即便有变,麾下精兵亦足周旋。
加之法正、孟达暗中遣人游说,暗示刘备去意已决,只求稳妥。
一番权衡,为探虚实,杨怀、高沛终率三百亲兵,前往刘备大营。
至葭萌关,见城门大开,城内士卒忙碌整顿行装,一派撤军景象。
二人不疑,引兵径入。
殊不知,刚踏过城门,梆子声骤响!
两侧女墙后伏弩齐发,箭如飞蝗!
杨怀、高沛首当其冲,被后队士卒阻挡,及时难退,奋力格开数箭后,终被乱箭射成刺猬,当场殒命。
与此同时,魏延、黄忠各引一军从另两侧城门杀出,断三百士卒归路。
亲兵见主将毙命,退路已绝,稍作抵抗便尽数投降。
刘备随即以缴获的令箭符节,命法正为前导,魏延、黄忠为先锋,疾扑白水关。
关内守军见主将信物,又闻法正喊话,军心浮动间,城门直接被赚开。
刘备大军涌入,兵不血刃,取下这白水关,获其囤积之大量粮草军械,声威大震。
刘备既得白水,旋师南下。
刘璋闻讯大惊,急遣张任、泠苞、刘璝、邓贤四将率军前往涪县阻截。
然四人各怀心思,难以协同,相继战败。
邓贤战死,张任、泠苞、刘璝溃退绵竹。
刘备乘胜进击绵竹。
刘璋再派李严督战,不料李严竟直接开城迎接刘备入城。
张任、刘璝措手不及,只得弃城,再退至坚城雒城据守。
后泠苞欲行诈降刺杀刘备,被老将黄忠识破,一箭射杀。
刘备军势如破竹,直抵成都最后的屏障——雒城。
然而,在此地,他们遭遇了入蜀以来最顽强的抵抗。
此城靠近成都,易守难攻。
刘备军数次猛攻,皆被退守此处的张任击退。他指挥若定,凭借滚木礌石、弓弩伏箭,让刘备军死伤惨重。
魏延性急,亲登云梯,险些被预设的弩矢所伤,幸得黄忠舍命掩护,方狼狈脱险。
攻城受挫,士卒疲惫,刘备只得在雒城下扎下硬寨,与张任形成对峙。
转眼三月过去,雒城依旧巍然。
刘备望城兴叹:“张任真良将也,雒城何其固耶!”
徐庶观察良久,道:“张任守备得法,城坚粮足,强攻徒耗兵力,非良策。”
法正亦道:“雒城乃成都锁钥,张任不除,城不可下。或可寻机诱其出战。”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营外快马疾驰而来,信使高声禀报:
“主公!公子率援军三万,已抵江州,正沿涪水北上,不日即达涪城!”
“吾儿来了!”刘备闻言,愁眉顿展,帐中诸将亦为之振奋。
徐庶抚掌笑道:“主公,子续此来,正当其时!得此生力军,破张任,取雒城,指日可待!”
刘备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朗声下令:“传令各营,谨守寨栅,养精蓄锐,以待吾儿大军!多派斥候,细探雒城周遭地形,寻觅破敌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