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谜?”林瑶蹙紧眉头,看着秦风苍白的脸色和眼中闪烁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秦风,你想到什么了?跟那个泉眼有关?”
寨子里绝望的哭泣和老人粗重的喘息声如同背景音,让时间显得格外紧迫。三四个小时的等待,对于中毒已深的阿普大爷来说,无异于宣判死刑。
“那个泉眼……时间不正常。”秦风快速整理着思绪,语速急促,“我能感觉到,那里像是一个……时间流速不稳定的‘气泡’。如果……如果我们能设法利用,哪怕只是稍微影响一下大爷体内毒素代谢的‘相对时间’,也许就能争取到关键的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
利用时间流速差异来延缓毒素发作?这个概念完全超出了常规医学和物理认知,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怎么利用?你能控制那个‘气泡’?”苏姐虽然同样心急如焚,但作为法医,她必须保持理性,“而且,你怎么知道那是对人体有利的‘延缓’,而不是更糟的‘加速’?万一……”
“没有万一的时间了!”秦风打断她,目光扫过地上痛苦挣扎的老人,“我无法控制,但或许……可以引导,或者……制造一个短暂的、局部的‘接触’。”他想起自己感知中那些破碎的影像,那些模糊的人影似乎曾尝试与泉眼互动。
“工匠”眯起眼睛:“你是说,把大爷送到泉眼附近?或者,取泉水?”
“不!直接接触太危险,未知因素太多。”秦风摇头,“我的想法是……利用共振,或者……能量共鸣。泉眼本身的异常,与‘时序会’的技术根源可能同源。我身上……”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或许能作为一个临时的‘共鸣器’或‘桥梁’,尝试在泉眼和大爷之间,建立一个非常微弱、非常短暂的‘时间场’连接,不求改变物理时间,只求影响他体内生物化学反应的‘感知时间’。”
这个解释更加玄奥,甚至带上了几分神秘主义色彩。但在场的人,无论是林瑶、苏姐还是“工匠”,都见识过秦风能力的诡异之处,也深知“时序会”技术的匪夷所思。
“风险有多大?对你,对大爷?”林瑶沉声问。
“对我……不确定。可能需要承受很强的精神负荷,甚至可能引动能力失控。对大爷……理论上,如果成功,可能争取到时间;如果失败,最坏情况可能……加速毒素扩散或引发其他未知反应。”秦风坦诚道,“但……坐以待毙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谁都明白。
“需要准备什么?”林瑶没有犹豫太久,当机立断。作为队长,她必须在风险和希望之间做出抉择。现在,希望虽然渺茫且危险,但总好过绝望的等待。
“不需要太多设备,但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最好离泉眼近一些,但又保持安全距离。我需要集中全部精神。”秦风看向扎西和阿果,“能不能在泉眼附近,找一个背风、相对平坦、又能看到泉眼的地方?”
扎西和阿果对视一眼,他们听不懂秦风那些关于“时间”的术语,但明白了是要用某种特殊方法救阿普大爷。山里人对生死和自然力量有着独特的敬畏和理解。
“后山乱石滩往上,有个老猎人的‘歇脚洞’,离那眼怪泉不远,但隔着一段山崖,能看到,风吹不到。”扎西想了想说道,“就是路不太好走,抬人上去……”
“我们抬!”“工匠”和几个寨子里健壮的年轻人立刻应道。
事不宜迟。留下苏姐和一部分人照顾寨子并等待可能的直升机,林瑶、“工匠”、扎西、阿果以及四个年轻力壮的寨民,用简易担架抬着情况越来越糟的阿普大爷,带上必要的急救药品和装备,跟着秦风,艰难地向后山爬去。
“歇脚洞”位于泉眼斜上方约五十米的一处崖壁凹陷处,面积不大,但能避风雨,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下方乱石滩中那幽深的泉眼。洞内干燥,有前人留下的石灶痕迹。
将老人小心安置在洞内铺好的防潮垫上,注射了苏姐留下的强心针和缓解痉挛的药物后,其他人退到洞口外,只留下林瑶和“工匠”在稍远处警戒,给秦风留出空间。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口透入的天光和一支小型应急灯。阿普大爷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呈现出死灰。
秦风盘膝坐在老人身边约两米远的地方,正对着洞口,视线越过洞口的岩石,恰好能看见下方那幽深的泉眼。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排除心中的杂念和焦虑。
他开始回忆在泉眼边感受到的那股“时间逆流”,回忆圣殿中与“观测界面”连接时的感觉,回忆父亲笔记中那些关于“起点”和“裂隙”的晦涩描述。他试图在自己意识深处,勾勒出那个“时间气泡”的轮廓,感受其独特的“脉动”。
这不是科学的操作,更像是一种基于直觉和特殊感知的、危险的精神探索。
他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知,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泉眼方向。这一次,他没有试图“看”影像,而是纯粹去感受那股“时间异常”的“质地”和“节奏”。
混乱、粘稠、时而滞涩如胶,时而湍急如瀑……这种感觉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适。仿佛那不是一眼泉水,而是一团淤积的、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异物”。
他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感觉,然后,开始尝试调整自己精神力的“频率”。这并非主动的“控制”,而是一种被动的“模仿”和“共鸣”,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波动,与那泉眼散发出的异常时间波动,产生一丝极其细微的同步。
这极其困难。就像要在狂风巨浪中,保持一片羽毛的稳定。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口外的林瑶和“工匠”紧张地盯着洞内,又不断看向山下寨子的方向,焦急地等待着直升机的消息,也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常。
洞内,阿普大爷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秦风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那泉眼的混乱波动如同漩涡,想要将他吞噬。他咬紧牙关,守住最后一丝清明,将共鸣的“焦点”,从单纯的模仿,缓缓转向……引导。
他不再试图完全同步,而是像一个技艺生疏的调音师,用自己那微弱而不稳定的精神波动,去轻轻“拨动”那连接着泉眼异常时间场与洞内空间的无形“弦”,试图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泉眼的“时间滞涩感”,引导、弥散到阿普大爷所在的区域。
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正确,甚至不知道这是否可能。这完全基于他在圣殿中的模糊体验和对自身能力极限的赌博。
就在他感到精神力即将透支,意识边缘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幻觉时——
他“感觉”到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而粘稠的“异样感”,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被他从泉眼的方向“牵引”了过来,缓缓笼罩在阿普大爷的身体周围。那不是物理上的风或冷气,而是一种纯粹感知层面的“场”。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影像再次闪现,但这一次,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他看到不止一个人影在泉边活动,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物,似乎在进行着某种仪式或实验……一块刻满复杂符号(比时序基模更古老)的石碑被立在泉边……泉眼喷发,光影扭曲,人影惊散……石碑碎裂,一部分沉入泉底……
这些影像碎片如同闪电般划过,带来更多疑问,但也让秦风隐约捕捉到一丝规律——那些古人的活动,似乎也与“共鸣”和“引导”有关!他们可能也在尝试利用或控制这个异常点!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工匠”压低的声音:“有动静!山下!”
秦风心神微分,那根脆弱的“蛛丝”差点崩断!他连忙收摄心神,但刚才那一瞬的分心,似乎让那股被引导过来的“异样感”产生了一丝紊乱。
几乎是同时,躺在垫子上的阿普大爷,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仿佛被扼住的呻吟!他原本微弱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艰难,脸色更加灰败!
“不好!”林瑶脸色大变。
秦风心中一惊,知道可能是自己引导的“场”出现了问题,或者与老人体内的毒素产生了未知的恶性反应!他立刻试图切断那根精神“蛛丝”,停止引导。
但精神层面的连接一旦建立,想要瞬间切断并非易事。他感到一股混乱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力量,似乎顺着那“蛛丝”反向侵蚀而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
“突突突……”
遥远的天空中,传来了隐约的、却如同天籁般的直升机旋翼声!
直升机!赶到了!
“快!准备接应!”“工匠”立刻朝山下打信号弹。
林瑶当机立断,冲进洞内:“秦风!停止!直升机来了!我们必须立刻送大爷下去!”
听到直升机的声音,秦风精神一振,同时也感到那股反向侵蚀的力量似乎因为外界的强烈干扰(直升机的轰鸣和气流)而减弱。他趁机奋力一挣,终于彻底切断了那脆弱的连接。
“噗!”一口鲜血从秦风口中喷出,眼前阵阵发黑,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副作用瞬间爆发。但他强撑着,对林瑶点了点头。
寨民们迅速抬起担架,“工匠”和林瑶搀扶起虚弱的秦风,一行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山洞,向着山下直升机可能降落的相对平坦区域赶去。
直升机顶着逐渐加厚的云层和紊乱的气流,成功降落在寨子外的空地上。早已等候的苏姐和医护人员迅速将阿普大爷接上飞机,进行紧急处置。秦风也被扶上飞机,进行吸氧和基本检查。
旋翼再次轰鸣,直升机艰难起飞,冲破云层,向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机舱内,医护人员紧张地抢救着阿普大爷。秦风靠在舱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大脑却还在飞速运转。
刚才那短暂而危险的尝试,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延缓了毒素发作(需要到医院后详细检查才能判断),但他确实“触摸”到了那个异常时间场的边缘,并且看到了更多古人活动的影像碎片。
那些古人……他们是谁?和“时序会”有关吗?还是更早的探索者?那块沉入泉底的石碑碎片,是否还在?上面记载着什么?
泉眼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而这一次的“解谜”尝试,虽然险象环生,却似乎无意中……惊动了什么,或者,验证了什么。
他隐隐有种感觉,他们这次的行动,可能已经……抢先一步,踏入了一片更古老的、更危险的棋局。而对手,或许不仅仅是“时序会”的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