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内部的腥风血雨被牢牢封锁在阴影之下,洛阳朝堂表面依旧维持着北伐期间的肃穆与紧张。然而,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却悄然从森严的宫闱深处弥漫开来,带着甜蜜的诱惑与致命的毒性。杨广的注意力,在肃清暗卫之后,如智经推演所预料的那般,投向了这片温柔乡亦是英雄冢的战场。
枕边暗语,家族之忧
夜色深沉,甘露殿内灯火通明,杨广正伏案批阅来自北疆和李阀前线的最新奏报。萧美娘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中虽做着女红,眼神却不时关切地掠过丈夫紧蹙的眉头。
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环佩叮咚之声,内侍通报,独孤霓妃前来送宵夜。
独孤霓,独孤峰精心挑选送入宫中的嫡女,年方二八,容颜娇艳,身段窈窕,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忧色与算计。她亲自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袅袅娜娜地走入,盈盈下拜:“陛下日夜操劳,臣妾心中难安,特亲手炖了参汤,请陛下保重龙体。”
杨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在智经的加持下,他能敏锐地捕捉到独孤霓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紧张,以及她体内真气那微不可察的紊乱。他不动声色,淡淡道:“爱妃有心了。”
独孤霓起身,将食盒放在案几旁,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杨广身侧,纤纤玉指看似无意地搭上他的肩颈,轻柔地按捏着,吐气如兰:“陛下,北疆战事可还顺利?臣妾听闻突厥凶悍,真是担心死了。”
“有李靖在,无妨。”杨广言简意赅,享受着这看似温存的时刻,心神却已与智经连接,分析着她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动作背后可能隐藏的意图。
独孤霓见杨广没有排斥,胆子稍大,声音愈发柔媚:“陛下神武,自然无惧突厥。只是……只是臣妾近日听闻,朝中因新政之事,对陛下颇多微词,甚至有人……有人暗中非议魏征魏大人等,说他们……权力过重,恐非国家之福。”她的话语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迟疑,仿佛全是出于对杨广的关心,“家父……家父也时常忧心,言道陛下推行新政本是利国利民,奈何下面之人执行过急,引得怨声载道,他老人家日夜难安,只恐有负圣恩……”
这番说辞,可谓精心打磨。既点出了朝堂上对帝党的“非议”,又将独孤阀摆在“忠君忧国”的位置上,最后更是抬出其父独孤峰的“担忧”,试图以亲情和“忠言”影响杨广的判断。
若放在寻常帝王,或许真会被这枕边风吹得心生疑虑。然而杨广心如明镜,智经更是瞬间推演出这番话背后独孤阀的全部算计——无非是想借后宫之口,离间他与魏征等心腹,为门阀势力反扑争取空间。
他并未动怒,反而伸手拍了拍独孤霓的手背,语气听不出喜怒:“朝堂之事,朕自有分寸。独孤卿家忠心可嘉,让他不必过于忧虑,安心为朕办事即可。”
这话看似安抚,实则滴水不漏,既未对魏征等人表态,也未对新政评价,更将独孤峰的“担忧”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独孤霓心中一沉,知道第一次试探未能奏效,只得强颜欢笑,又伺候了片刻,便悻悻告退。
她离去后,萧美娘放下手中活计,走到杨广身边,轻声道:“陛下,霓妃近来,似乎与宫外往来频繁了些。她身边那个叫翠缕的贴身宫女,前日曾借口出宫采买,与独孤府的一个管事嬷嬷接触过。”
杨广眼中寒光一闪,握住萧美娘的手:“美娘有心了。这后宫,看来也并非清净之地。”他沉吟片刻,“加强监控,尤其是霓妃和她身边人的饮食、用度,以及所有出入物品。朕倒要看看,他们除了言语,还敢玩什么把戏。”
糖霜之毒,蛛丝马迹
暗卫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后宫。天组最精干的女谍被调入,以各种身份安插在独孤霓居住的承香殿周围。所有的食物、饮水、香料、衣物,在送入承香殿前,都会经过一道隐秘的检查。
起初几日,一切正常。独孤霓除了偶尔在请安时,于萧美娘和其他妃嫔面前,故作无意地流露出对家族处境的“担忧”,并无其他异常举动。
然而,就在北疆捷报传来,杨广大胜突厥的消息震动天下,朝野欢庆之际,承香殿的检查点,终于发现了异常。
问题出在一罐看似普通的“岭南蔗糖霜”上。这是独孤霓平日调制羹汤、甜点最喜用的糖,据说是独孤府特意从南方快马运来的精品。负责检验的暗卫女谍,按照新下发的《内宫禁物查验细则》,用银针、特制药水等多种方式检测,均未发现常见毒物。但她凭借一种近乎直觉的敏锐,发现这糖霜的色泽比往常似乎更白亮一些,且溶于水后,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纯甜的味道。
她不敢怠慢,立刻将样本秘密送至太医署,并由太医署中转至暗卫人组下属的“药理分析处”。这里集中了来自江湖招贤令的药王谷传人以及原本太医署的顶尖高手。
经过连夜反复的化验与分析,一个惊人的事实被揭露出来:这糖霜中,被掺入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慢性毒药——“缠丝萝”。此毒取自西南密林中的一种寄生藤蔓,无色无味,单独少量使用并无毒性,反而有轻微提神之效。但若长期服用,毒素会如丝线般慢慢缠绕沉积于五脏六腑,尤其损害心脉与肝肾。初期毫无症状,中期会偶感疲惫、心烦气躁,待到后期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骤然引发脏器衰竭,药石无灵,且症状与积劳成疾无比相似,极难察觉!
下毒者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阴狠,令人脊背发凉。他们并非要立刻弑君,而是打算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摧毁杨广的健康,使其在“劳碌”中“自然”衰亡,届时天下大乱,门阀便可乱中取利。
所有证据指向承香殿,指向那罐糖霜的主要使用者——独孤霓。
雷霆手段,清理门户
杨广在接到“影”亲自呈上的报告时,面沉如水,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玉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确定了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确定。”“影”躬身道,“糖霜源头已查明,确系独孤府采购,在送入宫中前被动了手脚。承香殿宫女翠缕有重大嫌疑,是她将有毒的糖霜调换了原本无毒的。据监视,她与宫外联系的方式,正是通过那个独孤府的管事嬷嬷。”
“独孤霓知情否?”
“根据其言行监控及智经推演,独孤妃大概率知晓此物有‘提神’之效,但应不知其为慢性剧毒。独孤阀或许只是告诉她,此物能让陛下更易感到疲惫,从而减少理政时间,便于他们运作。”
杨广冷笑一声:“倒是好算计!既除了朕,又能保全她这枚棋子。”他站起身,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既然他们敢将手伸到朕的枕边,就要有被连根剁掉的觉悟!”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无需与任何人商议。当夜,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内部清洗,在宫廷内上演。
萧美娘亲自坐镇,以协理六宫之名,下令紧闭宫门。暗卫女谍与忠诚的内侍省高手同时行动。
承香殿内,独孤霓正对镜卸妆,幻想着家族许诺的未来,殿门被猛地撞开。如狼似虎的暗卫涌入,在她惊恐的尖叫声中,直接将面色惨白的翠缕拖走,同时封存了殿内所有物品。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与翠缕接头的独孤府管事嬷嬷,在府外宅院中被暗卫地组抓获,搜出了尚未用完的“缠丝萝”毒药和密信。
没有审问,没有对质。在绝对的证据和杨广的意志面前,一切程序都显得多余。
次日清晨,一道冰冷的旨意传出:
承香殿宫女翠缕,勾结外臣,谋逆犯上,即刻杖毙。
独孤妃霓,德行有亏,御下不严,难辞其咎,废去妃位,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独孤阀进献之物查验不利,阀主独孤峰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三月。其安插于宫内之耳目,尽数拔除。
没有牵连更广,并非杨广心软,而是此刻北疆初定,李阀未平,他需要维持朝局表面稳定,不宜立刻与所有门阀彻底撕破脸。但对独孤阀的打击,已是雷霆万钧,足以让所有心怀不轨者胆寒。
萧美娘以铁腕整顿宫闱,借着此次事件,清洗了一批与外界往来过密、或有嫌疑的宦官宫女,换上了更多背景清白、由暗卫考察过的人选。后宫的风气为之一肃。
杨广站在甘露殿的窗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昨夜的血腥气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他轻轻摩挲着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独孤霓按摩时的触感,此刻却只感到一片冰冷。
“朕给了他们机会,可惜……”他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对美色的留恋,只有帝王绝对的冷酷与理智,“内部的蠹虫,比外部的强敌更令人恶心。独孤阀……这是你们自寻死路。”
他转身,目光投向南方。后宫暂告平静,但前朝的斗争远未结束,而江淮之地,那个由他亲手“喂养”起来的对手,似乎也到了该敲打一番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