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皇家禁苑凝碧池畔,往日静谧得只闻虫鸣风过的所在,今夜却暗流汹涌,杀机四伏。宇文士及精心布下的这个局,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无数对“杨公宝库”怀有贪念的江湖人物,从四面八方吸引而来,汇聚于此。
群魔乱舞,暗藏杀机
子时将近,凝碧池周围的黑影里,已然潜伏了不知多少身影。有衣着各异、眼神贪婪的江湖散客;有来自塞外、气息彪悍的突厥武士,他们受赵德言之命,既是助拳,也存了分一杯羹的心思;有被魔门排挤、依附于“妖道”辟尘的一些旁门左道之士,眼神阴鸷,手段诡谲;更有如独孤凤这般出身门阀、自身武艺高强的年轻高手,怀着历练与夺宝的双重目的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贪婪与暴戾的诡异气息。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传说中的宝库入口显现,也等待着混乱爆发的那一刻。
寇仲和徐子陵藏身于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之上,借着枝叶缝隙,俯瞰着下方影影绰绰的人群。两人皆换上了夜行衣,气息收敛,与黑暗融为一体。
“陵少,看到没?左边那块假山石后面,那几个家伙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跟狼似的,肯定是突厥来的高手。”寇仲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右边水榭里那个摇扇子的,看着像侯希白那风流小子,他也来凑热闹。”
徐子陵微微颔首,目光沉静,低声道:“气氛不对。仲少,宇文家的人把我们和这么多江湖人引到这里,绝不只是打开宝库那么简单。我总觉得,今晚要出大事。”
寇仲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痞气:“管他娘的什么大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的目标是宝库,待会儿见机行事,找到机会就冲进去!别忘了咱们的‘发财大计’!”
话虽如此,他握着井中月刀柄的手,却也不自觉地紧了紧,显露出内心的警惕。
仙魔初现,光暗交织
就在这压抑的等待中,两道光影,几乎同时,以一种超越凡俗的轻盈姿态,飘然落于池心那座小小的亭台之上。
一白一黑,泾渭分明。
白衣者,师妃暄。她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面容恬静完美,眼神清澈如秋水,手持色空剑,宛如月宫仙子滴落凡尘,不染丝毫烟火气。她的出现,让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人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黑衣者,婠婠。赤足如玉,雪白的足踝系着精致银铃,天魔双斩隐于袖中。她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却又带着蚀骨的危险气息,如同暗夜中绽放的曼陀罗,美丽而致命。
两位分别代表正邪两道最高传人的绝色女子,在这凝碧池上,遥遥相对。
“婠婠师姐,别来无恙。”师妃暄声音空灵,不带丝毫情绪。
“妃暄师妹依旧是这般不食人间烟火呢。”婠婠轻笑,声音甜腻如蜜,“只是不知,这争夺俗物之事,何时也入了静斋法眼?”
师妃暄淡然道:“宝库关系天下气运,静斋不能坐视其落入心术不正者之手。师姐今夜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我嘛,”婠婠眼波流转,扫过下方群雄,最终定格在师妃暄身上,“自然是来看热闹,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领教一下师妹新悟的剑心通明咯?”
两人言语交锋,气机已然隐隐牵动。虽未动手,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亭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的胜负,或许将直接影响今夜宝库的归属。
宝库洞开,血雨腥风
就在这仙魔对峙,吸引了大半目光之际,寇仲的注意力却始终在池畔那几块看似杂乱无章的奇石上。他凭借着对鲁妙子机关术的粗浅了解,以及长生诀带来的超凡灵觉,隐隐感觉到那里似乎隐藏着某种规律。
“陵少,你看那几块石头,像不像鲁老头笔记里提到的‘九宫移位’?”寇仲低声道。
徐子陵凝神望去,默默运转长生诀,精神意念如水银泻地般延伸过去,果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异于常理的能量波动。“不错,其中一块似乎是枢纽。”
就在这时,几名按捺不住的江湖客,试图强行挖掘池畔某处,触动了暗藏的机关!
“咻咻咻!”数支淬毒的弩箭从地下激射而出,瞬间将那几人射成了刺猬!
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非但没有吓退众人,反而像点燃了火药桶!
“入口就在这里!”
“抢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疯狂了!无数人如同潮水般涌向池畔,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为了争夺更靠近“入口”的位置,刚刚还勉强维持的平衡被彻底打破,血腥的混战骤然爆发!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骂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凝碧池畔瞬间化作了修罗场。突厥高手悍勇劈杀,邪道人物手段阴毒,江湖散客各自为战,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知道机会来了!
“就是现在!”寇仲低喝一声,两人如同猎豹般从树冠窜出,身形快如鬼魅,巧妙地避开几处战团,直扑徐子陵感应到的那块作为枢纽的奇石!
寇仲运起长生诀真气,按照鲁妙子笔记中记载的某种手法,一掌按在奇石某处凹陷!
“咔哒……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在池畔靠近假山的一处地面,一块巨大的石板缓缓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向下延伸的洞口!浓郁的、带着尘土和陈旧气息的空气从中涌出!
杨公宝库,入口终开!
仙魔交锋,刹那芳华
入口开启的巨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混战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贪婪地投向那个洞口。
也就在这一刹那,亭台之上的师妃暄与婠婠,动了!
师妃暄色空剑出鞘,剑光如匹练,清冷如月华,不带一丝杀气,却蕴含着净化一切的剑意,直指婠婠。这一剑,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阻其夺路。
婠婠嫣然一笑,天魔双斩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带起一串如梦似幻的残影,竟是丝毫不避,双斩划出玄奥莫测的轨迹,迎向色空剑!天魔气场骤然展开,仿佛要将周遭的光线都吞噬进去。
“叮——”
一声清脆悠扬,却又震人心魄的撞击声响起。
剑光与魔影一触即分。
师妃暄飘然后退,白衣胜雪,神色依旧恬淡。
婠婠则如同舞蹈般旋身落地,赤足点地,银铃轻响,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更加深邃。
这一记交锋,快如电光石火,看似平分秋色,但其中蕴含的凶险与精妙,唯有当事双方和少数顶尖高手方能体会。她们都未尽全力,更像是一种默契的试探与牵制。
双龙入彀,乱局深化
而就在这仙魔交锋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寇仲和徐子陵已然如同两道青烟,率先冲入了那漆黑的宝库入口,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们的动作太快,太果决,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入口处已然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有人进去了!”
“快追!”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的涌动!无数人红着眼睛,争先恐后地冲向洞口,为了抢先进入,甚至在洞口处又爆发了新一轮的厮杀!场面比之前更加混乱不堪。
这一切,正是宇文士及乐于见到的。利用双龙探路,利用宝库诱惑制造持续而巨大的混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凝碧池,为他真正的杀招——宫变,创造最完美的条件。
大军“镇压”,尘埃未定
就在凝碧池乱象达到顶峰,入口处挤作一团,厮杀不休之际,苑外传来了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圣旨到!奉旨镇压乱党,所有闲杂人等,立刻束手就擒,违令者格杀勿论!”
司马德戡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夜空。只见火把如龙,大批顶盔贯甲的禁军士兵,在司马德戡的率领下,杀气腾腾地涌入禁苑,迅速对混乱的江湖人物形成了包围之势!
“是朝廷的军队!”
“快跑啊!”
江湖人物们顿时慌了神,试图四散突围,但与装备精良、结阵而来的军队相比,他们乌合之众的劣势暴露无遗。冲突瞬间爆发,箭矢破空,刀枪碰撞,哭喊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司马德戡指挥若定,大军如同磨盘般缓缓推进,看似在全力“镇压”这场江湖叛乱,实则按照杨广的密令,巧妙地控制着节奏,既不让乱局立刻平息(以免宫变一方生疑),又将绝大部分江湖力量牢牢拖在了凝碧池这个泥潭之中。
凝碧池畔,火光、刀光、血光交织;宝库入口,黑暗、未知、诱惑并存;朝廷大军,铁甲、利刃、杀意凛然。这一夜,洛阳的心脏地带,已然彻底沸腾。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席卷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