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槐树下，吵得像炸开了锅。
二柱子攥着刚领到的项目知情书，额角青筋直跳，指着对面的赵老四吼：“你少在这儿瞎咧咧！林干事昨天刚跟我算过，工地打工一天 150，管两顿饭，年底还有分红，这能有假？”
赵老四梗着脖子，手里挥着张皱巴巴的纸片，唾沫星子横飞：“假不假你知道？我远房表哥在乡派出所当协警，他说林羽这项目根本没批文，就是想骗咱们的地！你没看他要租村西那片果园？说是建冷库，指不定是想偷偷卖了！”
围在旁边的村民瞬间炸了锅。有人攥着衣角犹豫：“真的假的？我还想着让我家小子去工地干活呢，要是骗钱的可咋整？” 也有人急着反驳：“林干事不是那样的人！前阵子李老栓的危房改造款，不是他硬要回来的？”
人群越聚越多，连隔壁村的都凑过来看热闹。王磊挤到前面，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赵老四推了个趔趄：“你算哪根葱？林羽的狗腿子而已，他给你啥好处了？”
“放肆！”
一声沉喝从人群后传来，所有人都顿住了。只见老族长拄着枣木拐杖，被两个后生扶着，慢慢走了过来。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眼神扫过全场，原本嘈杂的村口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儿。
老族长没看别人，径直走到林羽面前，拐杖往地上一顿：“林干事，你跟我说实话，村西那片果园，你到底想咋用？”
林羽心里清楚，老族长这是替村民来问底的。村西那片果园是老辈传下来的，去年遭了虫灾，一半的果树都枯了，村民们心疼得不行，现在听说要租出去，难免犯嘀咕。
他往前半步，声音稳得很：“老族长，村民们的顾虑我懂。那片果园我不是要卖，是想改造成樱桃冷库和分拣车间 —— 咱们村的樱桃熟得快，摘下来两天就坏，有了冷库能存半个月，能多卖不少钱；分拣车间建好，还能雇村里的妇女来选果，一天 80 块，不耽误照顾家。”
说着，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叠文件，递到老族长面前：“这是县农业局批的项目文件，盖了红章；这个是冷库的设计图，您看，这边留了一半的空地，以后还能种新的果树；还有这个，是打工的工资表，每天的工钱、结账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村民们要是不信，现在就能签字画押，我林羽要是少发一分，你们拿这表去县纪委告我！”
老族长眯着眼睛，一页页翻着文件，手指在红章上摸了又摸 —— 他虽然不认多少字，但这红章的样式，跟当年公社的公章差不了多少，不像假的。旁边的村民也凑过来看，二柱子指着工资表喊：“你看！真有 150 一天！我家老婆子要是去分拣车间，一个月能挣两千四！”
赵老四急了，冲上来就想抢文件：“这肯定是假的！红章能伪造！”
“是不是伪造的，问问张副县长就知道了。” 林羽早有准备，掏出手机就拨了张卫国的电话。没等几秒，电话通了，他按下免提，张副县长的声音传得全场都听见：“林羽啊，项目筹备得咋样了？有啥困难跟我说。”
“张县长，没啥困难，就是村民们对果园改造有点顾虑，还有人说项目批文是假的。” 林羽故意顿了顿，“您看要不要跟老族长说两句？”
电话那头的张卫国笑了：“行啊，让老族长接电话。”
老族长接过手机，刚喂了一声，就听见张卫国的声音：“老族长，我是张卫国。林羽这项目是县里重点扶持的，批文绝对没问题，你们放心跟着干，要是他敢耍花样，我第一个收拾他！”
老族长挂了电话，手都有点抖。他活了七十多年，见过的官不少，大多是来村里转一圈，拍两张照片就走，像张副县长这样专门为了村民的顾虑打电话的，还是头一回。
可没等他开口，就见村口尘土飞扬，一辆黑色轿车冲了过来，停在槐树下。车门一开，赵大海的堂弟赵小兵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指着林羽就骂：“林羽你个骗子！我刚从县供销社问了，根本没这个项目！这是供销社周主任给的证明，你自己看！”
村民们又慌了，赵小兵是赵大海的亲戚，之前在村里横行霸道，现在拿着 “证明” 来，不少人又开始犯嘀咕。
林羽瞥了眼那个纸袋，心里冷笑 —— 周主任上周就因为跟赵大海勾结被停职了，现在拿他的 “证明”，纯属找揍。
他没急着反驳，反而冲赵小兵笑了：“赵小兵，你确定这是周主任给的？”
“当然！” 赵小兵把纸袋里的纸抽出来，晃了晃，“你看，还有周主任的签字！”
林羽走过去，接过纸看了两眼，突然笑出了声：“你这字签得也太假了 —— 周主任左手去年被机器轧了，无名指少了一截，你这签字连无名指的印儿都有，糊弄谁呢？”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凑过来看，果然见纸上的签字笔画完整，根本不像少了手指的人写的。赵小兵的脸瞬间白了，嘴里还硬撑：“你胡说！我亲眼看见周主任签的！”
“是吗？” 林羽掏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那你听听这个 —— 这是上周县纪委找周主任谈话的录音，他自己承认，早就被停职了，哪来的权力开证明？”
录音里，周主任的声音清清楚楚：“我不该跟赵大海勾结，不该伪造文件……”
赵小兵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他哪知道周主任被停职了，这 “证明” 是他自己找人仿造的，就是想搅黄林羽的项目，给赵大海报仇。
老族长看着眼前的闹剧，突然叹了口气。他拄着拐杖，走到人群中间，声音带着点颤：“大伙儿还记得十年前不？那会儿来了个乡长，说要给咱们修水渠，让咱们每家凑 500 块，结果钱收了，水渠就挖了个坑，人跑没影了；还有前几年，有人说要搞大棚蔬菜，骗了咱们二十亩地，最后地荒了，租金一分没给。”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林羽，眼神里的严肃慢慢变成了动容：“可林干事呢？他来咱们村，没要过咱们一分钱，还帮李老栓要回了危房改造款，帮二柱子家的娃联系了县城的医生；现在搞项目，工资表、批文都摆在明面上，连张副县长都为他说话。”
老族长举起手里的文件，声音陡然提高：“啥叫懂理？懂理就是不骗老百姓，不坑老百姓的血汗钱！林干事，你比那些官懂理！”
这话像颗炸雷，在村口炸开了。二柱子第一个喊：“我信林干事！我明天就去工地干活！” 紧接着，村民们纷纷举手：“我也去！”“我家老婆子能去分拣车间！” 赵老四红着脸，也挠着头说：“林干事，我刚才是瞎听人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想去工地！”
林羽看着眼前欢呼的村民，心里也热乎。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村民们太渴望能有个办实事的人。
王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了！刚才我跟周红统计了，已经有八十多个人报名打工，冷库的材料明天就能运到。”
周红也笑着点头：“我跟县农机站联系好了，后天就派技术员来教村民怎么选果、怎么存樱桃。”
老族长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笑了，拄着拐杖对林羽说：“林干事，你放心干，村里要是有人敢捣乱，我第一个不答应！”
可没人注意到，赵小兵趁乱溜到了轿车后面，偷偷拨通了个电话，声音又急又怕：“叔，不行啊，林羽拿出批文了，还联系了张副县长，村民都信他了！”
电话那头传来个阴狠的声音：“慌什么？他不是要建冷库吗？你去把他明天要运的水泥掺点沙子，再把工地的电线剪了，我就不信他能顺利开工！”
赵小兵眼睛一亮：“好！我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他钻进轿车，一溜烟跑了。
而另一边，林羽正跟村民们商量着工地的事，突然听见村口有人喊：“林干事！不好了！工地的木材被人锯坏了！”
林羽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村西的工地跑。只见堆在空地上的几十根松木，都被人从中间锯了个口子，断口还新鲜着，旁边散落着一把生锈的锯子。
王磊蹲在地上，捡起锯子看了看：“这是赵小兵家的锯子，他以前砍树就用这个！”
林羽皱紧眉头，心里清楚，这是赵小兵搞的鬼。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山路，夜色越来越浓，隐隐能看见一辆轿车的影子消失在拐角。
“林干事，这可咋整？明天材料就到了，木材坏了咋建车间？” 二柱子急得直跺脚。
林羽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我现在就联系县木材厂，让他们明天多送一批过来。咱们的项目，不能因为这点事就黄了。”
他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就看见老族长拄着拐杖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后生，每人手里都扛着根木头：“林干事，这是我家后院的几棵老松木，虽然细点，但先凑活用，等新的木材到了再说。”
其他村民也纷纷说：“我家也有木头！”“我去山上砍几根！”
看着眼前的场景，林羽心里一暖。他知道，有这些村民的支持，再大的困难也能扛过去。但他也清楚，赵小兵背后肯定还有人，明天的材料运输、后天的开工准备，绝不会那么顺利。
夜色里，工地的灯泡亮了起来，村民们扛着木头、拿着工具，忙得热火朝天。林羽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手机 —— 他得赶紧跟张副县长说一声，让县里多派两个人来巡逻，免得再出乱子。
而此时，县城的一家酒店里，赵小兵正对着个中年男人点头哈腰：“叔，木材我已经锯坏了，明天我再去堵水泥车，保证让林羽开不了工！”
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冷笑一声：“光开不了工还不够，我要让他在青山乡待不下去！你明天跟紧点，要是看见林羽的人，就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兜着！”
赵小兵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好！我知道了！”
窗外的月光，照在男人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没人知道，这个男人正是赵天成以前的司机，现在替赵天成打理着在县里的残余势力，而他的目标，就是搞垮林羽的项目，给赵天成报仇。
工地里，林羽刚挂了张副县长的电话，就看见周红跑过来，手里拿着张纸条：“林羽，有人在工地门口放了这个！”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明天开工，小心你的人。”
林羽捏紧纸条，眼神冷了下来。他知道，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而明天的项目开工仪式，注定不会平静……
经过一夜的忙碌，村西工地终于收拾妥当。新的木材凌晨就运到了，村民们自发组织了巡逻队，守在工地四周，连赵小兵的影子都没见着。
天刚亮，二柱子就带着十几个后生扛着铁锹来了，脸上满是兴奋：“林干事，啥时候开工？我早就等不及了！” 旁边的妇女们也拎着篮子来的，里面装着刚蒸的馒头，要给大家当早饭。
林羽看着热闹的场景，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他刚想宣布开工，就看见远处来了辆警车，张副县长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
“张县长，您咋来了？” 林羽赶紧迎上去。
张副县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怕你再出乱子，特意带了两个警察过来，这几天就守在村里。” 他指了指身后的警察，“要是再有人敢捣乱，直接抓起来！”
村民们欢呼起来，二柱子更是喊：“有张县长撑腰，咱们啥也不怕！”
可就在这时，负责运输水泥的司机突然打来电话，声音慌得不行：“林老板，不好了！水泥车在半路被人拦了，说是要检查，还把车钥匙拔了！”
林羽心里一沉 —— 不用想，肯定是赵小兵干的。他刚要跟张副县长说，就看见老族长拄着拐杖走过来，脸色严肃：“林干事，我刚才看见赵小兵跟几个陌生男人在村口转悠，手里还拿着钢管，像是要打架！”
张副县长的脸色瞬间变了：“敢拦县里的项目物资，还想动手？走，去看看！”
林羽跟着张副县长往村口跑，心里清楚，这场开工仪式，终究还是要面对麻烦。而村民们看着突然紧张的气氛，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跟着往村口赶 —— 他们刚盼来能挣钱的项目，绝不能让别人毁了！
村口的路上，几辆水泥车被拦在中间，赵小兵手里拿着根钢管，正对着司机吼：“不把水泥卸下来，你们就别想走！” 旁边的几个男人也举着棍子，眼神凶狠。
可没等赵小兵反应过来，张副县长就带着警察冲了过去：“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赵小兵看见警察，腿都软了，手里的钢管 “哐当” 掉在地上。可他身后的中年男人却不怕，冷笑着说：“张县长，我们只是例行检查，看看水泥合不合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张副县长认出这个男人，脸色更沉了：“赵天成的司机，你还敢出来蹦跶？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刚想跑，就被警察按住了。赵小兵也被吓得瘫在地上，嘴里不停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村民们围上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二柱子更是喊：“把他们抓起来！别让他们再捣乱！”
张副县长让警察把人带走，转头对林羽说：“放心吧，这两个人交给县里处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林羽松了口气，对着村民们喊：“大家别愣着了，开工！”
随着一声 “开工”，村民们欢呼着冲向工地，铁锹铲土的声音、木头碰撞的声音，在村里响了起来。二柱子扛着木头跑在最前面，嘴里还喊：“我要多挣点钱，给娃买新书包！” 妇女们也在分拣车间外搭起了帐篷，准备开始选果。
可林羽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却没完全放松。他知道，赵天成的残余势力还没清除干净，这次抓了两个人，说不定还会有更麻烦的人来捣乱。而且，他刚才在工地角落发现了个奇怪的脚印，比普通的鞋大一圈，不像是村里人的 —— 这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他掏出手机，给王磊发了条短信：“让巡逻队多注意工地周围，尤其是晚上，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王磊很快回复：“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保证没问题。”
林羽抬头看向工地，村民们正干得热火朝天，老族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只要有村民们的支持，有张副县长的帮忙，就算再大的困难，也能扛过去。而这场村民们期盼已久的打工潮，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