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林羽的手机准时响起，是秘书小王的电话，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林县长，我刚给孙浩局长打了三个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说在忙，根本不提资金明细的事……”
“知道了。” 林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盯着陌生短信看了半宿，李建国签字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里 —— 这位看似中立的县委副书记，要是真跟青溪建筑扯上关系，调查组的工作只会更难推进。他掀开被子起身：“你现在去民政局门口等我，咱们直接去孙浩办公室要文件。”
四十分钟后，林羽的车停在民政局楼下。刚进大厅，就看见孙浩正跟几个工作人员站在前台说笑，手里端着保温杯，哪有半点 “忙” 的样子。
“孙局长，挺清闲啊。” 林羽走过去，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孙浩吓了一跳，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没拿稳，赶紧收起笑：“林县长？您怎么来了？我这刚跟同事安排完安置点的事……”
“安置点的事不急，” 林羽打断他，“我昨天让你补的资金使用明细和预算表，做好了吗？”
孙浩眼神闪烁，往办公室方向引他：“林县长，咱们去办公室说，里面谈。”
进了办公室，孙浩关上门，给林羽倒了杯茶，叹了口气：“林县长，不是我不做，是真没办法 —— 负责做明细的小周昨天突然发高烧，请假住院了，他手里的 Excel 模板只有他自己会用，其他人根本摸不着头绪。我已经让办公室的人试着做了，可数据太多，一时半会儿真弄不完。”
林羽扫了眼办公桌 —— 上面摆着翻开的报纸，旁边还放着没吃完的包子，哪有半点赶做明细的痕迹。他走到孙浩的电脑前，鼠标一点，屏幕亮了，桌面上根本没有任何跟 “资金明细” 相关的文档，反而存着好几部电视剧。
“小周住院了？” 林羽拿起鼠标，点开回收站，里面躺着个昨天下午删除的文件夹，名字赫然是 “青溪建筑项目款”，“那这个文件夹，是你自己删的？”
孙浩的脸 “唰” 地白了，手忙脚乱地想关掉页面：“林县长，这…… 这是之前的旧文件，跟这次的专项资金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羽按住他的手，点了 “恢复”，文件夹里跳出的表格里，清晰列着 “青溪建筑安置房材料款 ——38 万”“人工费 ——22 万”，后面备注栏写着 “已付，无发票”。
“孙局长，” 林羽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你敢说这跟安置房重建没关系？还是说，你根本不想做新的明细，怕把之前的烂账露出来？”
孙浩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反复念叨：“林县长，这是误会，都是误会…… 我现在就让人做明细，今天中午之前一定给您送过去！”
“不用了。” 林羽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串数字，“这是市财政局预算科王科长的电话，我昨天已经跟他确认过，重建安置房的专项资金属于应急款，不需要等上级审批文件，只需要县里提交完整明细就能拨款。你现在就给王科长打电话核实，要是敢再找借口，我现在就给县委书记打电话，让他来评评理。”
孙浩看着纸上的电话号码，知道再也瞒不下去，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王科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孙局长？你们县的应急款明细怎么还没交？林县长昨天跟我打过招呼，说你们今天会提交，我还等着呢……”
孙浩的脸彻底没了血色，挂了电话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林县长，我…… 我这就安排人做，保证中午前给您送过去。”
林羽没再跟他废话，转身走出办公室：“我等你的文件，要是中午之前看不到，后果你自己清楚。”
离开民政局，林羽让小王直接去财政局 —— 就算孙浩交了明细，拨款流程还得财政局走，他得提前打个预防针，免得又被卡壳。
财政局副局长王海涛是王长河的远房侄子，典型的 “本土派”，之前县医院项目招标时，就跟着王长河一起反对宏图建筑。林羽找到他办公室时，他正对着电脑打游戏，看见林羽进来，才不情不愿地关掉页面。
“林县长，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王海涛的语气带着敷衍，给林羽倒茶时，茶杯都没放稳，水洒了一地。
“我来是说安置房重建资金的事。” 林羽没在意他的态度，直接拿出孙浩还没交的明细模板，“等会儿民政局会把资金明细送过来，你这边得加快流程，争取今天把拨款手续办了，安置点的村民还等着住新房。”
王海涛拿起模板翻了两页，随手扔在桌上：“林县长，这事儿急不来啊。按规定，专项资金拨款得有县委副书记的签字，李书记不签字，我们没法走流程。您也知道，李书记最近忙着处理青山村的后续安抚工作，哪有时间签文件？”
林羽皱起眉 —— 昨天跟李建国谈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提签字的事。他掏出手机给李建国打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背景里传来嘈杂的麻将声。
“林县长？什么事？” 李建国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刚睡醒。
“李书记，安置房重建资金的拨款文件需要您签字，您现在在哪？我让人把文件送过去。”
“签字啊……” 李建国顿了顿，语气变得犹豫，“我现在在乡下调研，下午才能回县城，要不你先让财政局等等，我回来就签。”
林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 才上午九点，哪有下乡调研这么早去、还不提前打招呼的？他心里清楚，李建国这是在故意推脱，要么是跟孙浩串通好的，要么是怕签字时被问起青溪建筑的事。
“李书记，村民们还住在漏雨的帐篷里，耽误一天就多一天风险。” 林羽的声音沉了下来，“要是您实在没时间，我让小王把文件送到您调研的地方，您签完字我们再拿回来，总不能让拨款一直卡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建国才不情不愿地说：“那行吧，我在东风乡的蔬菜大棚，让你秘书过来吧。”
挂了电话，林羽让小王赶紧送文件去东风乡，自己则留在财政局盯着 —— 他怕王海涛趁他不在，又找别的借口拖延。
王海涛见林羽不走，只好打开电脑假装处理文件，手指在键盘上乱敲，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大概过了半小时，他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后，语气瞬间变得恭敬：“王主任，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对，林县长还在我办公室，没走呢……”
林羽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头是王长河。挂了电话，王海涛的腰杆又硬了起来，对林羽说：“林县长，刚王主任跟我说，安置房重建项目得先经过人大审议，毕竟涉及几百万的资金，不能这么草率就拨款 —— 您看，是不是等下周人大开了会，再走流程？”
“人大审议？” 林羽冷笑一声，“王副局长，你怕是忘了《应急资金管理办法》了吧？自然灾害导致的民生工程重建，属于应急事项，可先拨款后补审议程序，这是市里去年刚下发的规定，你要不要我现在把文件找出来给你看？”
王海涛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继续假装敲键盘。林羽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王副局长，我再跟你说一遍，今天中午之前，只要孙浩的明细交过来，你必须完成拨款审批流程。要是你敢以任何理由拖延，我不仅会向县委书记汇报，还会把录音交给市纪委，让他们查查你到底是不懂规定，还是故意刁难。”
王海涛的手停在键盘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 他没想到林羽居然会直接录音，这下再也不敢耍花样，只能点头：“我知道了，林县长，只要明细到了，我马上办。”
中午十二点，孙浩总算把资金明细送了过来，小王也拿着李建国签好字的文件赶回了财政局。王海涛不敢再拖延，手忙脚乱地审核、签字、提交，直到下午两点，财政局才把拨款指令发出去。
林羽刚松了口气，调查组的组长、县纪委副书记张平就打来电话，语气焦急：“林县长，我们遇到麻烦了 —— 去住建局调取青溪建筑的资质审批文件时，住建局的档案科刘主任说，上个月档案库漏水，很多老资料都受潮发霉了，青溪建筑的文件刚好在里面，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林羽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这么巧？青溪建筑是去年才注册的公司，档案怎么会在老资料库里？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半小时后，林羽赶到住建局档案库。张平正跟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争执，男人正是档案科主任刘刚 —— 也是王长河的老部下，本土派的核心成员之一。
“刘主任，去年的档案怎么会在老库房？新公司的资料不是应该存在新档案柜里吗？” 林羽走过去，盯着刘刚的眼睛问。
刘刚推了推眼镜，脸上堆着假笑：“林县长，这不是去年年底库房不够用嘛，就把一些‘不重要’的公司档案挪到老库房了，谁知道今年春天漏水，把那些资料都泡坏了…… 我也没办法啊。”
“不重要？” 张平拿出一份清单，“青溪建筑承接了安置房项目，涉及几百万资金，怎么会不重要？而且我们查了档案库的登记记录，青溪建筑的资料明明登记在新库房的 3 号柜，你怎么说在老库房？”
刘刚的笑容僵了，支支吾吾地说：“这…… 这可能是登记错了，毕竟档案太多，工作人员难免出错……”
林羽没跟他废话，直接对张平说：“张书记，让人把新库房 3 号柜打开，咱们亲自找找。”
刘刚脸色大变，赶紧拦住：“林县长，不行啊！新库房的钥匙在局长手里，我没权限开门……”
“局长在哪？” 林羽掏出手机，“我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送钥匙过来。”
刘刚这下慌了，拉住林羽的胳膊：“林县长，别打电话！其实…… 其实青溪建筑的资料没丢，是我…… 是我把它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 林羽盯着他，“为什么收起来？谁让你收的？”
刘刚的额头冒出汗，看了眼周围的人，压低声音说：“是…… 是王主任让我收的，他说等风头过了再拿出来……”
“王长河？” 林羽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 本土派不仅在文件上刁难，还在刻意隐藏青溪建筑的证据，显然是怕调查组查出更多问题。他对张平说：“张书记，马上让人把刘刚带到纪委问话，务必问清楚资料藏在哪，还有王长河到底跟青溪建筑有什么关系。”
张平立刻让人把刘刚带走，林羽则拿着手机走到走廊，拨通了王长河的电话。
“林县长，找我有事？” 王长河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通电话。
“王主任，住建局档案科刘刚说，是你让他把青溪建筑的资料藏起来的？” 林羽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王长河的语气冷了下来：“林县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刘刚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要是为了脱罪乱咬人，你也信？再说了，我一个人大主任，管得着住建局的档案库吗？你要是觉得我有问题，尽管让调查组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林羽挂了电话，心里清楚，王长河这是死不认账，没有确凿证据，根本动不了他。
刚回到办公室，小王就拿着一份文件跑进来，脸色凝重：“林县长，安置点的村民代表来了，说帐篷漏雨，好几户村民的行李都湿了，还说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冻得感冒了，想让您给个准信，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始重建。”
林羽赶紧起身：“让他们去会议室等我，我马上过去。”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村民，有老人，有妇女，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孩子的小脸蛋冻得通红。看到林羽进来，村民们都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林县长，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走过来，手里拿着湿漉漉的被子，“昨天晚上下大雨，帐篷漏得厉害，我和老伴一夜没睡，就坐在床边接雨水，再这样下去，我们老两口非得冻出病来不可！”
“是啊林县长，” 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声音带着哭腔，“孩子才刚满一岁，昨天就发烧了，村里的卫生所没药，只能硬扛着，您快想想办法吧！”
林羽看着眼前的村民，心里一阵发酸 —— 他昨天去安置点时，孙浩明明说帐篷都是新的，能防风防雨，显然又是在糊弄他。他接过大爷手里的被子，摸了摸，确实湿得能拧出水来。
“各位乡亲，对不起，是我没做好工作。” 林羽鞠了个躬，“我向大家保证，今天下午拨款就能到账，明天就会有建筑公司进场勘察，三天内一定开工重建，最多一个月，大家就能住上干净暖和的新房。”
“真的吗？林县长？” 村民们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 林羽点头，“我会让工作人员每天在安置点贴一张进度表，告诉大家重建工作到哪一步了，要是有任何问题，大家随时可以找我。”
送走村民，林羽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从早上催孙浩的明细，到财政局卡壳，再到住建局藏资料，本土派的刁难一环扣一环，要是他稍微软弱一点，重建工作早就停滞了。
“林县长，” 小王拿着一份报表走进来，“这是我刚才整理的，最近一周各部门拖延的文件清单：民政局拖延专项资金明细 2 天，财政局拖延拨款审批 1 天，住建局拖延档案调取 3 天，还有……”
小王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刚才在纪委门口听到，刘刚交代，青溪建筑的老板给过李书记一张十万块的银行卡，而且…… 青溪建筑的分包合同原件，现在在孙浩的家里。”
林羽猛地睁开眼 —— 十万块银行卡？合同原件在孙浩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刁难，而是涉嫌腐败了！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办公进度公开表” 几个字：“小王，你把最近各部门拖延文件的时间、原因、负责人都整理成表格，明天早上贴在县政府大厅的公告栏里，再复印一份送到各个科室，让所有人都看看，是谁在耽误工作，是谁在刁难老百姓。”
小王愣了一下：“林县长，这样会不会得罪太多人？尤其是本土派……”
“得罪人也得做。” 林羽眼神坚定，“他们怕的就是公开透明，只要把进度表公开，让全县人民监督，他们就不敢再随便拖延。而且……”
他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线索：“这张进度表，不仅是给他们的警告，也是为了引出更多证据 —— 只要他们慌了，就会露出马脚。”
就在这时，林羽的手机又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孙浩今晚要把合同原件送到王长河家，地址是园丁小区 3 号楼 2 单元 501。”
林羽看着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土派的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张平的电话：“张书记，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园丁小区‘拜访’一下王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