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从脚手架钢管上蒸发，青山村工地就炸开了锅。二柱子拎着空了的水泥袋，往地上狠狠一摔，粗哑的嗓门在山谷里回荡：“咋回事？说好的水泥今早到，咋现在还没来？俺们这地基挖了一半，停一天就得多花一天工钱！”
围在工地门口的村民也跟着议论起来。李婶攥着刚领的半个月工钱，手指都捏白了：“林干事，不会是资金出问题了吧？俺还想着这钱给俺家老头子抓药呢！”
林羽刚挂完县财政局的电话，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电话里，财政局的老张支支吾吾半天，才说 “上面打招呼了，青山村项目的扶持资金暂时停拨”—— 不用想，这肯定是王副市长和刘主任搞的鬼。
“大伙儿别慌！” 林羽站上旁边的石头，声音尽量平稳，“资金的事我正在跟县里沟通，水泥我已经联系了邻县的供应商，下午就能送到，绝不会耽误工期！”
可村民们的嘀咕声并没停。之前被刘峰煽动过的赵老四他爹，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后，小声说：“俺就说这项目长不了，现在连资金都没了，还干个啥……”
这话刚说完，就被二柱子瞪了回去：“赵大爷！你忘了你家屋顶漏雨，是谁帮你修的？林干事自掏腰包给你买的瓦片，你现在说这话良心过得去吗？”
赵老四他爹脸一红，低下头不再说话。老族长拄着枣木拐杖走过来，往林羽身边一站：“大伙儿信林干事的！十年前那乡长骗咱们的钱，林干事帮咱们要回来了；李老栓的危房改造款，林干事跑了三趟县城才要到！他绝不会让咱们吃亏！”
村民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有人开始帮着整理工具，有人去接邻县送来的水泥。可林羽心里清楚，资金停拨只是开始，王副市长和刘主任肯定还会有更狠的手段。
果然，上午十点多，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村，停在工地门口。车窗降下，露出张涛那张得意的脸：“林干事，别忙活了，这项目你干不下去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份文件：“这是王副市长签的‘项目整改通知书’，说你们项目违规占用农业用地，限你们三天内停工，不然就强制拆除！”
林羽接过通知书，扫了一眼就笑了：“张总，你这通知书是假的吧？我们项目的用地手续是县国土局批的，有正规备案，怎么就违规了？而且王副市长是分管工业的，农业用地的事归张副市长管，他没权力签这通知书。”
张涛脸色一变，没想到林羽连官员的分管领域都清楚。他赶紧让身后的男人把文件收起来，强装镇定：“就算通知书是假的，你们资金都停了，还怎么干？我跟王副市长说了，只要你们把项目交给盛达，我不仅能让资金恢复，还能给村民们涨工钱 —— 一天 200，怎么样？”
“俺们不稀罕！” 二柱子拎着铁锹走过来，挡在林羽面前，“你那 200 块钱是好拿的？说不定拿了钱，你就把俺们村的地卖了，盖别墅！”
村民们也跟着喊：“对！俺们不跟你合作！”“你赶紧走，别在这儿捣乱！”
张涛被骂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指着林羽恶狠狠地说：“好！林羽，你有种！等着瞧，三天内我让你这工地彻底拆了！”
说完，他钻进轿车，一溜烟跑了。林羽看着轿车远去的背影，掏出手机给张副县长打了个电话：“张县长，王副市长派人来送假的整改通知书，还说要强制拆除工地，您知道这事吗？”
张副县长的声音很疲惫：“我知道，王副市长昨天找我谈话，让我劝你把项目交给盛达，不然就撤我的职。林羽，你要小心，王副市长在市里的关系很硬，连市长都得让他三分。”
“那资金停拨的事，您能帮忙解决吗？” 林羽问。
“我已经跟财政局沟通过了，他们说必须要王副市长点头才能恢复。” 张副县长叹了口气，“我跟张市长反映了情况，张市长说会尽快调查，但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撑住，别让盛达的人钻了空子。”
挂了电话，林羽心里沉甸甸的。王副市长的干预，比他想象的还要直接。他走到工地旁的山坡上，掏出之前收集的证据 —— 锈钢管的检测报告（显示钢管强度远低于国家标准）、老李的证词录音（里面提到张涛威胁他家人）、还有仓库里拍到的盛达工人换钢管的照片。这些证据要是交给市纪委，肯定能定盛达的罪，可王副市长护着，谁又敢查？
“林干事！不好了！” 赵小伟跑过来，手里拿着个信封，“刚才有人把这个塞到村委会门口，说是给您的。”
林羽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照片 —— 都是他和张副县长、老族长开会的照片，还有几张是他去县纪委送材料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别再跟盛达作对，不然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网上，说你拉帮结派、对抗上级。”
“威胁我？” 林羽把照片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草丛里。他心里清楚，这是王副市长和刘主任的手段，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他没退缩。下午，邻县的水泥送到了，村民们干劲十足，很快就把地基的水泥浇完了。傍晚收工时，林羽把王磊叫到身边，递给他一个 U 盘：“这里面是盛达违法的证据，你送到市纪委去，一定要亲手交给纪委的李书记，别让任何人知道。”
王磊接过 U 盘，郑重地点头：“放心吧，林干事，我今晚就去市里，保证送到。”
可没等王磊出发，村口就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这次来的不是轿车，而是三辆警车，还有一辆印着 “市政府” 字样的商务车。车门打开，王副市长穿着件灰色西装，在刘主任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林羽，你胆子不小啊，还敢继续施工？” 王副市长走到林羽面前，眼神里满是傲慢，“我再说一遍，限你三天内停工，不然我就把你和张副县长都撤了！”
张副县长也从商务车里下来，脸色苍白：“王副市长，青山村的项目是县里的重点项目，不能停啊，村民们都指望这项目挣钱呢！”
“村民们？” 王副市长冷笑一声，指着工地里的村民，“他们懂什么？这项目占着好地，搞房地产才能带动经济，搞什么冷库，纯属浪费！”
这话彻底激怒了村民们。李婶拎着洗菜盆冲过来，指着王副市长：“你这官咋当的？俺们村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能挣钱的项目，你说停就停？你知道俺们妇女在分拣车间一天挣 80 块，能给娃买多少书吗？”
“就是！你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几个后生也围了过来，手里拿着铁锹，眼神里满是愤怒。
王副市长没想到村民们敢跟他叫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想干什么？妨碍公务？我告诉你们，再闹我就把你们都抓起来！”
“你凭啥抓俺们？” 老族长拄着拐杖，挡在村民面前，“俺们村民有知情权、参与权！这项目是俺们同意的，你没权力停！”
说着，老族长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往王副市长面前一递：“这是全村 68 户村民的签名，都同意继续搞这个项目！你要是敢停，俺们就去市里请愿，去省上请愿！”
王副市长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签名和红手印，手都有点抖。他这辈子处理过不少上访的事，可从没见过这么团结的村民 ——68 户，一户都没少，连平时最胆小的赵老四他爹，都在上面签了名。
就在这时，王磊拿着手机跑过来，兴奋地喊：“林干事！市纪委的李书记给我回电话了，说已经收到证据，张市长也知道了，让王副市长立刻回市里接受调查！”
王副市长的脸瞬间白了，他没想到林羽真的敢把证据送到市纪委，更没想到张市长会亲自过问。刘主任也慌了，拉着王副市长的胳膊：“市长，咱们快走吧，别在这儿待了！”
可没等他们上车，就看见远处来了辆警车，车身上印着 “市纪委” 的字样。警车停下，下来几个穿制服的人，走到王副市长面前：“王副市长，麻烦你跟我们回市里，配合调查。”
王副市长还想挣扎，却被纪委的人按住了胳膊。他回头瞪着林羽，恶狠狠地说：“林羽，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羽看着他被带上警车，心里松了口气。村民们欢呼起来，二柱子抱着林羽，激动得说不出话：“林干事，俺们赢了！俺们能继续干活了！”
老族长也笑了，拄着拐杖拍了拍林羽的肩膀：“好娃子，没让俺们失望！”
可林羽心里并没有完全放松。他知道，王副市长只是个开始，盛达背后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关系网。而且，他刚才从纪委的人口中得知，张市长明天会亲自来青山村，了解项目的情况 —— 这既是机会，也是挑战。张市长会支持这个项目吗？他会不会受到其他势力的影响？
傍晚的时候，张副县长走到林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林羽，你立大功了！张市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是个敢做事、能做事的好干部，明天他来的时候，会给咱们项目带来好消息。”
林羽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县城方向。夕阳落在山头上，把天空染成了红色。他知道，张市长的态度会决定这个项目的未来，也会决定青山村村民们的未来。而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向张市长证明，这个项目不仅能让村民们挣钱，还能带动整个青山乡的发展。
此时，被带回市里的王副市长，在纪委的审讯室里，还在嘴硬：“我没做错！青山村的项目就是违规的，我停了它是为了市里的发展！”
可当纪委的人拿出他和张涛的资金往来记录（张涛每个月给王副市长打十万块 “好处费”）、还有他签字同意盛达违规开发房地产的文件时，王副市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在椅子上，小声说：“我错了…… 我不该包庇盛达，不该收他们的钱……”
而在盛达公司里，张涛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哭：“王副市长被抓了，刘主任也被调查了，现在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传来个阴沉的声音：“慌什么！张市长虽然要查，但他也需要有人搞经济。你明天去青山村，跟林羽谈合作，就说盛达愿意注资五百万，只占 30% 的股份，要是他不同意，就找机会把工地的冷库设备砸了 —— 没有设备，他这项目也干不下去！”
张涛眼睛一亮：“好！我明天就去！”
挂了电话，张涛从抽屉里拿出个黑色的布袋，里面装着把铁锤 ——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林羽不同意合作，就趁晚上把冷库的压缩机砸了。
夜色越来越浓，青山村的工地里，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林羽站在冷库的地基旁，看着工人们明天就要安装的压缩机，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张涛肯定还会来捣乱，而明天张市长的到来，会不会又带来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