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好几天，袁满还惦记着金鼎大厦那缕若有若无的阴煞气息。幽冥宗的影子像根小刺，扎在心头，不疼，但膈应人。她修炼都比平时更卖力了几分，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股阴冷感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这天傍晚，她刚结束一轮周天运转，睁开眼就看见轩辕皓站在阳台边，夕阳的金辉给他周身镀了层模糊的光边，不像天尊，倒像某个即将降临人间的神只。
“收拾一下，”他没回头，声音淡淡传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袁满蹭地站起来，眼睛发亮。能让大白主动提出带她去的地方，肯定不一般。
“一处坊市。”
袁满瞬间脑补出仙气缭绕、琼楼玉宇的画面，结果当她跟着轩辕皓七拐八绕，穿过某个江南古镇熙攘的游客区，停在一家卖着劣质丝绸和臭豆腐的店铺后门时，她嘴角抽了抽。
“大白，你确定是这里？”她看着门板上斑驳的油漆和旁边堆着的废纸箱，严重怀疑走错了片场。
轩辕皓没答话，只抬手，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芒闪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轻轻点向那扇普通的木门。
嗡——
一声极轻微的震颤，仿佛石子投入平静湖面。门板上荡开一圈水波般的涟漪，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瞬。紧接着，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香火、药草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非凡”领域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不再是破败的后巷，而是一条灯火通明的青石板长街。
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木质阁楼和摊位，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人影绰绰，穿着更是千奇百怪。有穿着道袍、僧衣的，有作现代休闲打扮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汉服、coSpLAY服装的年轻人混迹其中。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窃窃私语声交织成一片奇特的背景音。
“敛息，凝神。”轩辕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多看，少言。”
袁满赶紧收敛起满脸的惊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老江湖”，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
这里就是修真者的坊市？简直像个大型沉浸式主题庙会！
她跟着轩辕皓融入人流，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左边摊位上，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道正唾沫横飞地推销他的“祖传霹雳符”，“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筑基以下，一张符箓保你妖魔退散！只要三块下品灵石，或者等价药材！”
右边，一个穿着某宝爆款t恤的壮汉面前摆着几把寒光闪闪的刀剑，扯着嗓子喊：“精钢符文剑！吹毛断发！附赠基础剑诀视频教程！支持扫码支付！”
更离谱的是，还有个摊位挂着“天机测算，星座合盘”的LEd牌子，后面坐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拿着平板电脑给一个满脸愁容的女孩看星盘：“小姐姐，你这次水逆主要影响财运，我这儿有开光的转运水晶，要不要来一个？”
袁满：“……”
（袁满内心oS：这修真界……也太接地气了吧？！说好的仙风道骨呢？说好的不食人间烟火呢？连星座都出来了？！还有，扫码支付是什么鬼！）
她偷偷瞄了一眼轩辕皓，见他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淡漠样子，仿佛眼前这一切再正常不过。嗯，大佬的接受能力就是强。
一路走马观花，袁满也算开了眼界。这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看起来灵气盎然、不知真假的玉石矿材；有装在玉瓶里、标签手写的“淬体丹”、“聚气散”；有画着歪歪扭扭符文的黄纸朱砂符；还有一些奇形怪状、散发着微弱波动的骨头、皮毛，据说是妖兽材料。
当然，更多的是明显糊弄外行、充斥着工业流水线气息的“法器”和粗制滥造的符箓。
“这里鱼龙混杂，九成为假。”轩辕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灵物自晦，需以灵觉感知，而非肉眼。”
袁满受教地点点头，开始尝试调动灵觉去感知摊位上的物品。果然，大部分东西在她灵觉探查下，都显得黯淡无光，只有极少部分散发着微弱的、独特的能量波动。
走到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摊主是个面容憨厚、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正拿着个刻刀低头专注地打磨着一小块木头，摊位上零零散摆放着几块原石、几株晒干的草药，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旧货的瓷碗铜钱。
吸引袁满的，是摊位角落里一块巴掌大小、色泽灰白，表面却隐隐流动着一层极淡、极柔和月白光晕的玉石。那光晕很内敛，若非她筑基后灵觉敏锐，几乎会错过。一股清凉宁静的气息从玉石上散发出来，让她因坊市喧嚣而有些浮躁的心绪都平和了几分。
（袁满内心oS：这东西……好像不一般！）
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大叔，这块石头怎么卖？”
大叔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带着爽朗笑容的脸：“小姑娘好眼力，这是‘月影石’，晚上能自己发亮，摆家里当个小夜灯不错。你要诚心要，给这个数就行。”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袁满试探着问。
大叔哈哈一笑：“两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药材、现金都行。”
袁满心里一喜，这价格听起来不贵啊！她正想答应，一个娇纵清脆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这块石头本小姐要了！”
袁满皱眉转头，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改良汉服、梳着双环髻的少女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神情倨傲、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男子，看样子是护卫或者护道者。少女容貌娇俏，但眉眼间满是傲气，看人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径直走到摊前，看都没看袁满一眼，对摊主道：“喂，这石头我要了，给你三块下品灵石。”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块月影石。
袁满手疾眼快，先一步将石头拿在手里，站起身，不卑不亢道：“这位小姐，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这东西是我先看上的，正在谈价钱。”
少女这才正眼瞧向袁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普通（就是逛街穿的卫衣牛仔裤），身上也没什么强力的灵力波动（轩辕皓教的敛息术效果拔群），嗤笑一声：“先来后到？笑话！坊市的规矩，价高者得！我出三块下品灵石，你出得起吗？穷鬼就别学人出来买东西！”
她身后的一个护卫也冷声开口：“小姑娘，我家小姐是云城林家子弟，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让出来。”
（袁满内心oS：云城林家？没听说过啊……很厉害吗？而且这抢东西的套路也太老土了吧！）
若是以前，袁满可能还会有点发怵，但经历过幽冥宗、完成过实战任务的她，心态早已不同。她握着温凉的月影石，并没有退缩，反而笑了笑：“林家？没听过。买东西讲究的是缘分和先来后到，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大叔已经答应卖给我了，对吧？”她看向摊主。
摊主大叔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看看袁满，又看看那林家少女，显然两边都不想得罪。
林家少女被袁满的态度激怒了，俏脸一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身上灵力隐隐波动，似乎想动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袁满身后，仿佛只是个背景板的轩辕皓，微微抬了下眼皮。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刻意释放气势。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的那一刹那，林家少女身后的两名护卫脸色骤然大变！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又像是瞬间被扔进了万年冰窟，连灵魂都在战栗！他们体内的灵力运转瞬间凝滞，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无边恐惧攫住了他们，让他们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那林家少女也是浑身一僵，虽然她没有直接承受大部分压力，但那股余威也让她如同被凶兽盯上，到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俏脸煞白。
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周围的喧嚣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轩辕皓这才淡淡开口，是对袁满说的，也是对着那摊主：“既已谈妥，付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袁满会意，赶紧从随身的小包里（其实是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两块下品灵石——这是她完成金鼎大厦任务后，用部分贡献点在管理局兑换的“启动资金”——递给摊主大叔：“大叔，给，两块下品灵石。”
摊主大叔如梦初醒，连忙接过灵石，看轩辕皓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混迹坊市多年，眼力还是有的，这位一直没说话的年轻男子，绝对是位深不可测的高手！
“多谢姑娘，多谢先生！”大叔连声道谢，手脚麻利地把灵石收好。
袁满将月影石小心地收好，心情愉悦。她看都没再看那林家少女一眼，拉着轩辕皓的袖子：“大白，我们再去前面逛逛？”
轩辕皓微微颔首。
直到两人走出十几米远，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才骤然消失。两名护卫大口喘着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看向轩辕皓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恐惧。
“小姐……此人，深不可测！至少是金丹真人，甚至……更高！万万不可招惹！”一名护卫声音发颤地低声劝诫。
林家少女咬着嘴唇，脸上青红交加，又是后怕又是不甘。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死死盯着袁满和轩辕皓消失的方向，尤其是袁满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怨毒。
（林家少女内心：贱人！还有那个男人……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太影响袁满的心情，反而因为捡到漏而更加兴奋。
“大白，你看出来了吧？这月影石是不是好东西？”她献宝似的又把石头拿出来看。
“内含一缕月华精粹，品质尚可。”轩辕皓给予肯定，“可炼制一枚【月华护身符】，于你夜间修行或有裨益，亦可宁神静心。”
“真的？太好了！”袁满宝贝地把石头收好，决定回去就研究怎么炼制。
两人继续闲逛，之前卖月影石给他们的那个憨厚大叔却从后面追了上来。
“两位，请留步。”
袁满回头，见是他，疑惑道：“大叔，还有事？”
大叔爽朗一笑，递过来一张材质特殊、带着草木清香的名片：“刚才多谢两位解围了。那林家丫头是云城林家的嫡女，被惯坏了，平日里在这坊市横行惯了。我叫老周，是个常在这里摆摊的散修，消息还算灵通。两位以后要是想淘换点什么，或者打听消息，可以找我。”
袁满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周铁山”和一个符文构成的联系方式，需要用灵识读取。
（袁满内心oS：老周？听起来像个靠谱的地头蛇！）
“谢谢周大叔，我叫袁满。”袁满笑着自我介绍，感觉这大叔为人挺仗义。
老周又寒暄了两句，便告辞回去了。
经过这番折腾，袁满也觉得逛得差不多了，收获颇丰，不仅得了月影石，还结识了老周这样的地头蛇。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那位云城林家的嫡女，正愤愤地跺着脚，对身边的护卫吩咐：“去！给我查清楚那两个人什么来路！尤其是那个女的！本小姐定要她好看！”
护卫面露难色，但不敢违逆，只得躬身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