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商行的总号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朱漆大门上悬着块烫金匾额，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张昭站在街角的茶肆里，看着门进进出出的伙计，指尖在茶盏沿轻轻摩挲。
青禾捧着刚买来的账册摘要，低声道：“公子，张行主今天不在，听说去城郊的货场了。”
“意料之中。”张昭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商行侧门——那里正有辆马车悄悄驶出，车帘紧闭，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沉闷。他认得那车辙印，与上次查西境私兵案时见到的蛮族商队的车轮，几乎一模一样。
“跟上那辆车。”张昭放下茶钱，起身往外走。
马车拐进一条僻静的胡同，最终停在间不起眼的宅院门口。车夫刚要敲门，就被张昭拦住了。
“二公子？”车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
张昭没理他，径直推门而入。院子里堆着十几个大木箱，几个穿着蛮族服饰的壮汉正往箱子里装东西——竟是些制式统一的弩箭。
“张行主倒是会做生意，连军械都敢往蛮族卖。”张昭靠在门框上，语气平淡。
正指挥搬运的张启山转过身，看到张昭时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公子。怎么？文相府的账还没查够，要来管我们商行的事了？”
“朝廷有令，军械不得私售。张行主这么做，就不怕掉脑袋？”
“掉脑袋？”张启山笑得越发得意，“二公子怕是忘了，我夫人是燕王。这点小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他凑近张昭，压低声音，“倒是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吧。明远马上就要和三公主成婚，到时候……”
“到时候，这些弩箭会不会射向京城的守军？”张昭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张启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一查便知。”张昭转身就走，“这些箱子，我会派人‘照看’。”
张启山想拦，却被张昭带来的侍卫拦住。他看着张昭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不知死活的东西！”
从胡同出来时，日头已过正午。张昭刚要上车，就看到辆熟悉的马车停在街角——是武瑶汐的仪仗。
武瑶汐从马车上下来，穿着身银灰色骑装，长发束成高马尾，更显身形高挑。她看到张昭，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路过。”张昭的语气平淡，“公主来找张行主？”
“我找张明远。”武瑶汐的声音带着点烦躁，“那份边防布防图他又改砸了，我来问问他到底想不想好好办差。”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张昭身上，语气缓和了些，“正好，你对西境地形熟，我有些地方想问问你。”
“公主找错人了。”张昭侧身要走，“我与公主非亲非故，这些事，不该问我。”
“张昭！”武瑶汐拦住他，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你非要这样？就因为上次的事？”
“上次的事，早已过去。”张昭看着她，“公主是张明远的未婚妻，我是文相府的旁支公子，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过多牵扯。请公主自重。”
“自重？”武瑶汐气笑了，“我好心来问你正事，你跟我说自重？张昭，你别以为……”
“阿昭。”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张曦不知何时站在街对面，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把玩着串玉珠，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轮廓。她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发梢还带着点风尘，看到武瑶汐与张昭站得近，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覆上一层寒意。
她几步走到张昭身边，很自然地将他往身后拉了拉，形成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虽然她比张昭高出一个头，这个动作却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三公主。”张曦的语气带着疏离，眼神扫过武瑶汐，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公主殿下还真是贪心啊。怎么着？拿了一个张明远还不满意，莫不是还想再要一个？”
武瑶汐的脸色瞬间涨红，又羞又怒：“张曦！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张曦挑眉，指尖划过腰间的佩剑，“那你缠着我弟弟做什么？明远是你未婚夫，我弟弟是文相府的二公子，你非要凑上来搭话，难不成真觉得我们张家的人都该围着你转？”
“我与张昭说的是军务！”武瑶汐强压怒火，“边防布防事关重大，难道不该认真对待？”
“军务？”张曦笑了，笑声里带着嘲弄，“有张明远给你出主意还不够？非要来找我弟弟？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她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后天巅峰的气势，压得武瑶汐下意识后退，“我告诉你，我弟弟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识相点，就赶紧带着你的人走。”
张昭站在张曦身后，眉头紧锁。他想拉开两人，却被张曦按住肩膀——她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姐姐，让开。”张昭的声音低沉。
“别动。”张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警告，“这是女人之间的事，你别插手。”
“你想干什么？”武瑶汐握紧拳头，警惕地看着张曦。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那是远超自己的气血波动，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想干什么。”张曦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就是想让公主知道，有些人，不是你能随便惦记的。”
话音未落，她忽然动了。身形快如闪电，一掌拍向武瑶汐的肩头。掌风凌厉，带着后天巅峰的气势，却刻意避开了要害——显然是留了手，只想给对方一个教训。
武瑶汐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回了一拳。她的拳风刚猛，带着后天中期的力道，却在触及张曦衣袖的瞬间被一股巧劲带偏，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货摊。
“后天中期？”张曦挑眉，语气带着点轻蔑，“三公主就这点能耐？在边疆历练半年，就只练出这点本事？”
武瑶汐又惊又怒。她知道张曦厉害，却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刚才那一拳，对方明明可以顺势反击，却只是轻飘飘地化解，显然是在戏耍她。
“别逼我动真格的！”武瑶汐握紧拳头，气血翻涌，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灼热。她腰间的佩剑发出轻微的嗡鸣，显然是动了真火。
“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动真格的。”张曦笑得越发从容，身形一晃，已绕到武瑶汐身后，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后颈。这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仿佛只是一道残影。
武瑶汐猛地转身，长剑出鞘，寒光直逼张曦面门。这一剑又快又急，剑风割裂空气，带着破空之声，显然是压箱底的招式。
张曦却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剑锋，同时抬手抓住了武瑶汐的手腕。她的动作看似轻柔，力道却大得惊人，武瑶汐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震得青石板都颤了颤。
“你！”武瑶汐又气又急，另一只手握拳砸向张曦的侧脸。这一拳凝聚了她大半的气血，拳头上甚至泛起淡淡的红光。
张曦微微偏头，躲过拳头，同时松开她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推。武瑶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货摊上。木架应声而倒，滚落的苹果砸了一地，还压塌了旁边的糖画摊，糖浆溅得满地都是。
“你居然后天巅峰了？！”武瑶汐站稳身形，看着张曦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后天巅峰，意味着一拳可开山裂石，寻常武者根本不是对手。她实在没想到，张曦竟已达到这种境界——难怪刚才那几招，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侥幸。”张曦拍了拍手，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锋芒，“总比某些人强，境界丝毫未长，看来是把心思都用到风花雪月上了。这样的人，也配继承皇位？”
这话戳中了武瑶汐的痛处。她虽是三公主，却因母亲早逝在宫中步步维艰，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自己在军中打拼。张曦的话，无疑是在否定她所有的努力，把她的心血说成是“风花雪月”。
“找死！”武瑶汐彻底被激怒了，周身气血暴涨，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她捡起地上的长剑，再次冲向张曦，剑招狠厉，招招致命，显然是不顾及什么公主身份了。
张曦眼神一凛，不再留手。身形如鬼魅般在剑光中穿梭，掌风所过之处，石板路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她显然不想在这闹市中闹出人命，却也没再手下留情，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武瑶汐的破绽处，让她疲于应对。
两人的身影在街中快速交错，气劲四射。旁边的商铺遭殃了——绸缎庄的幌子被掌风扫断，酒楼的窗户被剑气劈开，连路边的石狮子都被余波震得掉了块耳朵。商户们吓得尖叫着往屋里躲，胆小的已经开始哭嚎。
“姐姐！住手！”张昭想上前阻拦，却被两人交手的气劲逼得无法靠近。那气劲如同实质的墙壁，他刚往前一步，就被弹了回来，胸口一阵发闷。他看着武瑶汐渐落下风，看着周围的店铺被气劲波及，门窗碎裂，货物散落，心里又急又怒。
“别打了！”张昭大吼一声，捡起地上的一根粗壮木棍，猛地插进两人之间。
木棍刚触及掌风，就被拦腰折断，木屑纷飞。张曦和武瑶汐同时后退，警惕地看着对方。
武瑶汐的发丝凌乱，嘴角挂着血丝，显然受了轻伤。她的骑装被划破了好几处，露出里面的内衬，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依旧挺直着背脊，眼神倔强地盯着张曦，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
“我们走！”武瑶汐看了眼张昭，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她知道再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张曦的实力远超她的预料，继续纠缠只会更难堪。打不过就跑，不丢人，总有下次再打的时候。
她转身带着侍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却依旧保持着公主的体面。路过被砸烂的货摊时，她甚至没回头看一眼——此刻的狼狈，比这些损失更让她在意。
张曦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没再追。她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衣襟，仿佛刚才那场打斗不过是掸掉了身上的灰尘。
周围的商户们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地看着。看到满地狼藉，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铺子啊……这可是我全家的生计……”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兵卒匆匆赶来，身上的甲胄都没穿整齐。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张曦身上的文相府令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刚想上前问话，就被旁边的老卒拉住了。
“别多事。”老卒压低声音，往张曦的方向努了努嘴，“没看到是文相府的大小姐吗？没听到刚才那位是三公主吗？这哪是我们能管的？”
“可……可这损失……”兵卒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些哭嚎的商户，有些不忍。
“损失？”老卒翻了个白眼，声音压得更低，“去找文相府赔啊！你看他们敢不敢要！”
兵卒看着张曦那冰冷的眼神，瞬间怂了，喏喏地不敢再说话。他挥了挥手，带着手下的人退到了街角——这种级别的冲突，他们这些小卒子，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张昭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他走到哭泣的商户面前，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这点钱，先赔给你。不够的话，去文相府找我，就说找张昭。”
商户看着银子，又看了看张曦，手都在抖，不敢接。
“拿着。”张昭把银子塞进他手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砸了你的东西，自然要赔。文相府还没霸道到这种地步。”
张曦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只是眼底的寒意淡了些。她转身对着其他商户扬声道：“都过来，报上损失。该赔的，文相府一分不会少。”
商户们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上前。直到张昭又拿出几锭银子，分给几个损失最严重的商户，他们才敢慢慢围拢过来，怯生生地报着自己的损失。
张曦让人记下所有损失，又留下两个侍卫处理后续，才转身对张昭道：“走吧。”
回到文相府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马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昭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心里乱糟糟的——张曦的强势，武瑶汐的不甘，还有那些商户的哭嚎，像一团乱麻缠在他心头。
快到府门时，张曦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不自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陈叔父的事……之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张昭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道歉。他转头看向张曦，发现她正低着头，漂亮的侧脸在车帘透进的微光中显得有些柔和，竟少了几分平日的锋芒。
他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窗外，语气平淡：“道歉完了？”
“嗯。”张曦的声音更低了。
“那可以走了。”
张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玉珠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显然是被这句话噎得不轻，刚要发作，却又硬生生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她是来道歉的，是来修复关系的，不能功亏一篑。
“阿昭，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张曦的语气软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但我对陈叔父……确实没什么感情。你也知道，府里的侧夫……从来都入不了我的眼。”
“我知道。”张昭打断她，声音依旧平淡，“你不必解释。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不强求。”
他的平静，比愤怒更让张曦难受。她看着张昭冷漠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的道歉像个笑话。她明明已经放下身段，明明已经承认了错误，可他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马车停在府门口。张昭推门要下，却被张曦拉住了。
“你就这么不想理我？”张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因为洛倾城？就因为我管你太多要继续查下去？你醒醒不好吗？自家的东西你凭什么还要影响自家人？
“你和我都不算自家人...” 快步走出，更像是在逃离...
张昭重新拿起账册，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张氏商行的盐引生意占了京城近三成份额，账目却做得滴水不漏，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破绽。但他在西境查赈灾款时，曾见过蛮族商队用的盐，成色与张氏商行特供皇室的盐极为相似——这绝不是巧合。
“公子，点心备好了。”青禾端着食盒进来，见他盯着账册出神，轻声道，“户部的王主事说，下午有场关于盐价调整的议事，您要去吗？”
“去。”张昭合上账册，站起身，“正好问问王主事，张氏商行上个月为何突然调涨西境盐价。”
刚走到门口，张曦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个食盒，见他出来，眼神闪了闪：“我让人做了些你爱吃的桂花糕，想着……”
“不必了。”张昭侧身避开，“我要去户部，没空。”
张曦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攥紧食盒，语气带着一丝隐忍：“我陪你去。”
“不必。”张昭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回来了，还是好好歇着吧，毕竟你继续跟着我，还是刚刚那句话，我和你可不算自家人...”
他绕过张曦，径直往外走。张曦看着他的背影，捏着食盒的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怒意，却终究没再追上去。她知道，此刻的纠缠，只会让他离得更远。
到了户部，王主事正拿着盐价调整的文书发愁。见张昭进来，像是见了救星：“二公子可算来了！您看这文书，张氏商行说西境盐路受损，要涨两成价，这要是批了，西境百姓怕是要怨声载道啊！”
张昭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冷笑：“盐路受损？我前几日刚从西境回来，水渠刚通，商路顺畅得很。他们这是借着武公主与张明远的婚事，趁机抬价。”
“可……可他们有燕王撑腰，我们也没办法啊。”王主事叹了口气。
“办法总是有的。”张昭将文书放在桌上，“你让人去查张氏商行近三个月的盐运记录，尤其是发往西境的。另外，把去年的赈灾盐账册调出来，我要核对。”
王主事愣了愣：“二公子怀疑……”
“怀疑他们把赈灾盐私自卖给蛮族。”张昭的语气斩钉截铁，“西境赈灾时，朝廷拨了十万斤盐，账册上写着‘尽数发放’，但百姓却说只领到三成。剩下的七成，总不能凭空消失。”
王主事脸色一白：“这……这要是真的，可是掉脑袋的罪！”
“所以才要查清楚。”张昭看着他，“王主事是户部老人，该知道什么是轻重。百姓的盐罐子空了，比什么都要紧。”
王主事咬了咬牙：“好！我这就让人去查！”
张昭在户部待到傍晚，核对完赈灾盐的账册，果然发现了猫腻——有三笔盐运记录的押送官，竟是张启山的心腹。而那三笔盐，恰好“遗失”在靠近蛮族边境的地段。
“证据差不多了。”张昭将账册收好，“明日早朝，我会把这些呈给陛下。”
青禾在一旁忍不住道：“公子，张氏商行有燕王撑腰，您这么做，怕是会得罪燕王啊。”
“我查的是贪赃枉法，不是针对燕王。”张昭站起身，“他若护着这种蛀虫，那就是与百姓为敌，与朝廷为敌，我自然不怕得罪。”
走出户部时，天色已暗。街灯次第亮起，映着青石板上的水光，泛着朦胧的光。
刚走到街角，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是武瑶汐的。
武瑶汐从马车上下来，换了身常服，脸上的伤已经处理过，看起来比白天清爽了些。她看到张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你要参张氏商行？”武瑶汐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张昭看着她，“公主若是想为张明远求情，就不必说了。”
“我不是来求情的。”武瑶汐摇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这是西境最新的布防图，张明远改得一塌糊涂，我重新画了一份，你帮我看看。”
张昭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他接过图纸，展开细看——上面的烽火台位置、驻军分布，都比之前合理了许多，显然是用了心的。
“这里。”张昭指着西北角的一处关隘，“此处地势险要，应增派三百骑兵，以防蛮族突袭。”
武瑶汐点点头，拿出笔修改：“还有吗？”
“西南的粮草库离前线太远，应往前挪五十里，缩短补给线。”
两人凑在灯下，一个指点，一个修改，竟忘了白天的不快。街风吹过，带着桂花的香气，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多谢。”武瑶汐收起图纸，语气真诚了许多，“若不是你，我怕是要带着错的布防图去见陛下了。”
“公主是为了西境百姓，我自然该帮忙。”张昭的语气缓和了些，“至于张氏商行……”
“我知道。”武瑶汐打断他，“该查就查，不必顾忌我。明远那边，我会去说。”
张昭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武瑶汐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我虽与他有婚约，但也分得清是非。他父亲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看着张昭：“张曦……她性子是烈了些，但对你，总归是真心的。”
张昭没说话。
武瑶汐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上了马车。
张昭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心里有些复杂。他没想到武瑶汐会这么说，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地撇清与张氏商行的关系。
“公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青禾提醒道。
张昭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就看到张曦站在不远处的巷口，手里还捧着那个食盒，显然是等了很久。
“你和她聊得很开心。”张曦的语气带着酸味，眼神却没了白天的冰冷。
“只是谈公事。”张昭的语气平淡。
张曦走上前，把食盒递给他：“桂花糕，还热着。”
张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户部的事，我听说了。”张曦看着他，“张氏商行有燕王撑腰，你一个人怕是……”
“我知道该怎么做。”张昭打断她。
张曦愣了愣，随即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好。你想做，就去做。若是遇到麻烦……”
“我自己能解决。”
“……好。”张曦的笑容淡了些，却没再坚持，“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走进巷口，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孤单。
张昭看着手里的食盒，打开，里面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张曦刚才的笑容，心里那道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些。
或许，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第二天早朝，张昭果然将张氏商行私售军械、挪用赈灾盐的证据呈了上去。朝堂一片哗然，燕王脸色铁青，却因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女帝最终下令，查封张氏商行，将张启山打入天牢，彻查相关人等。
散朝时，张昭走出大殿，看到武瑶汐站在殿外，对他点了点头。张曦也在不远处，看到他出来，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仿佛预示着什么新的开始。
张昭看着远处的天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明白，有些羁绊，就算再深的矛盾，也无法彻底斩断。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些羁绊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