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的街面比青阳城宽了三倍不止，往来的马车轧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混着两旁商铺的吆喝声，热闹得让凌月瑶有些发懵。
她攥着裂山刀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刀比她想象中更沉，刀鞘上的玄铁凉意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往哪走？”凌月瑶侧头问楚羽，话音刚落就愣了——他正踮着脚往街角的酒旗张望，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茫然，全然没了之前的熟稔。
“呃……”楚羽收回目光，摸了摸鼻子，“我看看……好像该往那边？”
他抬手胡乱指了个方向，却被凌月瑶一眼看穿。
“你根本不认识路，是不是？？”
楚羽被戳穿，也不尴尬，反而笑得坦荡：“没错，我就是迷路了。”
凌月瑶：“……”
她突然想起青阳城那些为了面子打肿脸充胖子的书生，可楚羽这坦然承认的样子，偏偏让人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耳根却悄悄红了。
【啧，这小子倒是会装糊涂。】玉清霜的声音带着点促狭，【故意露怯，好让你放下戒心。】
凌月瑶没接话，只是往刚才楚羽张望的方向努了努嘴：“那边好像有兵器铺的幌子，去看看？”
楚羽眼睛一亮：“好啊，听你的。”
他很自然地跟在凌月瑶身侧，刻意落后半步，像真的成了“护卫”。路过卖糖画的摊子时，他盯着那旋转的糖轮看了半晌，喉结悄悄动了动——这副模样，倒真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少年。
凌月瑶看在眼里，心里那点因“被骗”而起的芥蒂，不知不觉就散了。
兵器铺藏在两条街的拐角，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百炼堂”，笔力刚劲，却蒙着层薄灰，看着有些年头了。门口的铁狮子生了锈，爪子里的巨剑缺了个角，远不如刚才远远瞥见的其他铺子气派。
“要不……换一家？”凌月瑶有点犹豫。这铺子看着不太靠谱。
“就这家吧。”楚羽却径直往里走，“我闻着里头有玄铁的味儿，错不了。”
凌月瑶愣了愣，跟着进去。刚迈过门槛就被一股浓烈的铁腥味呛得皱眉，大堂里光线昏暗，兵器架子歪歪扭扭，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废铁，几个穿粗布衣裳的学徒正蹲在地上打磨枪头，见了他们，只是抬眼皮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有人吗？”楚羽扬声喊了句。
后堂传来一阵哐当声，紧接着一个粗哑的女声骂骂咧咧地响起：“喊什么喊！催命呢？”
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的女子掀帘出来，约莫四十多岁，头发用根铁簪子胡乱挽着，左脸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手里还攥着把锤子，锤头沾着没擦净的铁屑。
“买什么？”她把锤子往柜台上一砸，震得旁边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买把刀。”楚羽指了指凌月瑶，“她用的，能用到武师境的。”
女子——也就是兵器铺老板铁二娘——的目光在凌月瑶身上转了圈，最后落在她攥着裂山刀的手上，嗤笑一声：“武师境？就她？武徒中期的底子，拿得起武师刀吗？”
凌月瑶的脸瞬间涨红，攥着刀柄的手更紧了：“我很快就能突破！”
“很快是多久？”铁二娘抱起胳膊，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等你突破了，我这铺子都该关门了。”
“你这老板怎么说话呢？”楚羽往前一步，挡在凌月瑶身前，“做生意就做生意，说这些干什么？”
“我实话实说。”铁二娘斜睨着他，“小子，哪儿来的？穿得人模狗样，护着个丫头片子倒是挺积极。知道一把像样的武师刀多少钱吗？够你这种娇少爷买半年脂粉了。”
这话戳得凌月瑶心口发疼。在青阳城，总有人拿她的修为说事，拿楚羽的性别打趣，她原以为府城能好些，没想到……
她正想反驳，手腕却被楚羽轻轻按住。
“多少钱？”楚羽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铁二娘挑眉，大概没料到他不恼：“最差的玄铁刀，五十两。要好的，一百两往上。”
凌月瑶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两？她把自己卖了都凑不齐。
“有没有更好的？”楚羽却追问。
铁二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疤痕随着笑声扭曲：“更好的？有！我娘传下来的‘破山’，当年府城守备花三百两我都没卖！你买得起？”
“拿来看看。”楚羽从怀里摸出个鼓囊囊的钱袋，往柜台上一放，沉甸甸的，压得老旧的柜台吱呀作响。
铁二娘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钱袋。这小子……来真的？
她狐疑地看了楚羽一眼，转身往后堂走，嘴里嘟囔着：“看就看，要是买不起，别怪我把你这小白脸扒了卖去勾栏院！”
凌月瑶拽了拽楚羽的袖子，急声道：“别冲动！我们走吧！”
五十两都够让她肉痛了，三百两？这根本不是买刀，是败家！
楚羽却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的手心很暖，带着点炭火熏过的温度，竟让凌月瑶莫名地安下心来。
很快，铁二娘抱着个蒙着黑布的长条木盒出来，盒子上的铜锁都生了锈。她“咔哒”一声撬开锁，掀开黑布——里面躺着的刀通体黝黑，刀身比寻常长刀宽了近半，刀背厚得像块铁板，刀柄缠着磨得发亮的牛皮，看着平平无奇，却透着股慑人的厚重感。
“这就是破山。”铁二娘的语气不自觉地郑重起来，“我娘年轻时用玄铁芯混着陨铁炼的，重四十二斤，没点蛮力根本挥不动。当年斩杀过一头妖兽，刀身上的暗光就是妖兽血淬出来的。”
凌月瑶看着那刀，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能感觉到，这刀里藏着股熟悉的力量，和她体内那股躁动的内息隐隐呼应。
“试试？”楚羽看向她。
凌月瑶犹豫着伸出手，刚握住刀柄，就被那股重量坠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楚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手臂传来，帮她稳住了身形。
“凝神。”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低哑的磁性。
凌月瑶深吸一口气，按照《青冥诀》的法门运转内息，试着将力量灌注到手臂上。神奇的是，原本重逾千斤的破山刀，竟渐渐变得轻盈起来。她试着挥了挥，刀风呼啸，竟将角落里的废铁吹得叮当作响，刀身划过空气时，隐隐有龙吟般的低鸣。
“好刀！”凌月瑶的眼睛亮了，像藏着星星。
铁二娘看得直咂嘴：“奇了怪了……这刀认主？”
楚羽看着凌月瑶脸上的笑容，眼底也泛起暖意。他松开扶着她腰的手，转头看向铁二娘：“就它了，三百两，卖不卖？”
铁二娘盯着他手里的钱袋，又看了看凌月瑶握着刀的样子，咬了咬牙：“卖！但我有个条件——这刀得让她自己扛走，不许你帮忙！”
她就是想看看，这丫头到底有没有资格用破山刀。
楚羽挑眉：“可以。”
凌月瑶也不含糊，直接将破山刀背在背上，虽然压得肩膀微微下沉，脚步却稳得很。
楚羽付了钱，三百两银子堆在柜台上，闪得铁二娘眼睛都直了。她一边数银子一边嘟囔：“真是疯了……为个丫头花三百两买把破刀……”
离开百炼堂时，日头已经偏西。凌月瑶背着破山刀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阵风，之前的拘谨和不安一扫而空。楚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她晃动的发辫，嘴角噙着抹浅浅的笑意。
【这小子，倒是舍得。】玉清霜的声音带着点玩味，【三百两买你一个笑，划算吗？】
凌月瑶的脸颊发烫，却没反驳。她知道，楚羽不是为了让她笑，是为了让她能真正握住这把刀，握住属于自己的力量。
走到街角的茶馆时，凌月瑶突然停下脚步：“楚羽，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顺便……我请你吃饭。”
“好啊。”楚羽笑着点头，“不过得找个能让我好好看看这府城夜景的地方。”
他们选了家临河的客栈，二楼的房间正好能看到府城河的夜景。店小二领着他们上楼时，眼神总是偷偷往楚羽身上瞟，嘴里嘟囔着“这小哥长得真俊”，听得凌月瑶心里莫名有点别扭。
安顿好后，两人下楼吃饭。客栈的饭厅里很热闹，几桌女客正高谈阔论，说的是明天府城武馆的比斗。
“听说了吗？烈阳武馆的林师姐要挑战聚气武馆的馆主了！”
“林师姐才突破武师境三个月吧？这么勇？”
“听说她得了件宝贝，底气足着呢！”
凌月瑶听得认真，手里的筷子都停了。武馆比斗？这倒是个检验实力的好机会。
【去看看也好。】玉清霜的声音响起，【让我瞧瞧这府城的武道水平怎么样。】
楚羽注意到她的神色，笑了笑：“想去看看？”
凌月瑶点点头：“嗯，想看看武师境的打斗是什么样的。”
“那就去看看。”楚羽给她夹了块排骨，“正好让你长长见识。”
晚饭吃得很热闹。楚羽话不多，却总能在凌月瑶想说什么的时候递过话头，偶尔说个青阳城的趣闻，逗得她直笑。凌月瑶发现，抛开“男子就该矜持”的偏见，和楚羽聊天其实很舒服，他懂的东西很多，无论是兵器还是功法，甚至是府城的风土人情，都能说出点门道，完全不像个没出过远门的人。
“你明明没来过府城，怎么知道这么多？”凌月瑶忍不住问。
“喜欢多走走。”楚羽随口胡诌。（我一般来说并不会特意强调一下能力的作用，就像西游记里的那个金箍棒不会特别强调他多少斤，基本就是给了能力之后也不会怎么提及，但是你们要知道这个能力是被用了。所以目前的话还是一直在用天眼，毕竟可以看穿一切。）
凌月瑶信了，吃过晚饭，两人沿着府城河散步。月色很好，银辉洒在河面上，像铺了层碎银子。岸边有不少纳凉的人，大多是女子带着自家男子，男子们都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偶尔被逗笑了，也只是捂着嘴浅浅笑两声，生怕笑得太大声失了体面。
楚羽却没那么多顾忌，看到河面上漂过一盏莲花灯，眼睛都亮了：“那是什么？挺好看的。”
“是祈福灯。”凌月瑶解释道，“女子买了送给心上人，据说能保佑平安。”
“哦。”楚羽点点头，突然转身往旁边的摊位跑，回来时手里拿着两盏莲花灯，“给你。”
凌月瑶愣了愣：“我不用……”
“拿着嘛。”楚羽不由分说地把一盏塞到她手里，自己提着另一盏，“许个愿呗，万一实现了呢？”
他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地将莲花灯放进水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凌月瑶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就没了。她也蹲下身，将手里的莲花灯放进水里，看着它随着水流漂向远处，和其他的灯汇在一起，像条发光的银河。
“你许了什么愿？”楚羽凑过来问，眼睛亮晶晶的。
“不告诉你。”凌月瑶笑着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楚羽也不追问，只是看着远处的灯海，突然开口，“凌月瑶，你说……这世界为什么非要分男子女子呢？”
凌月瑶愣了愣：“什么意思？”
“你看啊。”楚羽指着岸边那些低头垂目的男子，“他们明明也有手有脚，却非要被关在家里，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能像女子一样闯荡江湖。而你们呢，”他又看向那些高谈阔论的女子，“明明也有软弱的时候，却非要装作很坚强，好像掉一滴眼泪都是罪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凌月瑶的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
她想起青阳城那些嘲笑她“不像女子”的人，想起娘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瑶儿，要像个女子一样活着，别让人欺负”，想起自己偷偷练拳时的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凌月瑶的声音有点低，“大家都这样，我也习惯了。”
“习惯不代表对。”楚羽转头看她，眼神很认真，“就像你明明能挥得动四十二斤的破山刀，却总有人说‘女子不该这么粗鲁’；就像我明明喜欢闯荡，却总有人说‘男子就该待在家里’。凭什么？”
凭什么？
凌月瑶的心猛地一颤。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个女尊世界里，女子就该强大，男子就该柔弱，好像从生下来那天起，命运就被写好了。可楚羽的话，却让她第一次觉得，或许……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这小子，倒是敢说。】玉清霜的声音带着赞叹。
凌月瑶没接话，只是看着楚羽。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睫毛很长，眼神里带着种她看不懂的坚定，像藏着片星空。
“楚羽，你……”凌月瑶犹豫着开口，“你以后想干什么？”
“不知道。”楚羽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或许继续闯荡江湖，反正不想被人管着。”
他顿了顿，看向凌月瑶：“你呢？突破武师境之后，想干什么？”
“我想……”凌月瑶握紧了拳头，“我想打败柳三娘，想让青阳城的人看看，我凌月瑶不是好欺负的！想让娘在天上看到，我活得很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楚羽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彼此都懂。
河面上的莲花灯越漂越远，渐渐变成一个个模糊的光点。岸边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河风吹过的声音。
“回去吧。”楚羽站起身，向凌月瑶伸出手。
凌月瑶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他的手心。他的手很暖，带着点薄茧，握住她的瞬间，仿佛有股力量顺着手臂传来，让她心里的不安和迷茫都消散了不少。
两人并肩往客栈走，谁都没有说话，却有种莫名的默契在流淌。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对相守多年的老友。
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楚羽送凌月瑶到房门口，看着她进去，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楚羽靠在门板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天命值+1000】
面板上的数值又涨了，而且涨得比之前都多。看来今晚的“谈心”效果不错，不仅加深了和凌月瑶的羁绊，连带着玉清霜那边都有了反应。
“这波不亏。”楚羽低声笑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凌月瑶房间熄灭的烛火，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凌月瑶这丫头，骨子里有股韧劲，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要稍加打磨，就能发出耀眼的光。而玉清霜这位“老古董”，显然是最好的“磨刀石”。
“慢慢来。”楚羽低声自语，“好戏还在后头呢。”
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在为这段刚刚开始的羁绊，铺上一层温柔的底色。而那枚静静躺在凌月瑶手指上的黑铁戒指，正悄悄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仿佛也在见证着什么。
（心累呀，活跃度和评分就是上不去(? ? ?? )，感觉最近好少人看，活跃度，书评分，阅读时间一个没上，唉，算了，只能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