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身影没有带来任何风声,也没有引起任何灵力波动,只是凭空出现,仿佛她一直都站在那里。
苏月心中一惊,猛然回头,当看清来人时,她立刻收剑,恭敬地行礼:“师尊。”
凌虚真君看着苏月,看着她虽然全身湿透、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眸却前所未有明亮,那张数百年未曾有过太多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满意的微笑。
“不错,”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你终于明白了,剑,是撬动天地之力的支点。你今日斩断的不是水,而是你心中的‘术障’。从今日起,你才算真正踏入了我凌霄剑锋的门槛。”
“弟子愚钝,让师尊久等了。”苏月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师尊的认可,比任何奖励都让她感到喜悦。
“不算晚。”凌虚真君摇了摇头,“悟道之事,本就无定法。你能凭一己之力,在半月之内勘破此关,已经远超我的预期。”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不过,你斩断了瀑布,可知你斩断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苏月的心神瞬间沉静下来。她回味着刚才那一剑的感觉,不再是单纯的喜悦,而是开始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因脱力而有些沙哑,但字句却异常清晰:“回师尊,弟子斩断的,并非水流本身。水无常形,不可断。弟子斩断的,是这瀑布从万丈高空坠落而下,那股周而复始、连绵不绝的‘势’。”
“哦?”凌虚真君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何为‘势’?”
“势,是力量的轨迹,是节奏的脉动。”苏月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恢复如初的巨大水幕。
“弟子之前观瀑三日,便是为了感受这股‘势’。后来半月静立,则是为了将自身的呼吸、心跳、乃至力量的运转,都融入这股‘势’中。”
“最后那一剑,弟子并非在对抗它,而是在它力量流转最关键的节点上,用我自身凝聚的‘小势’,去截断了它的‘大势’,故而能有断流一瞬之景。”
这番回答,让凌虚真君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浓。她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然如此,我再问你。你手中的剑,与凡间铁匠铺里,由凡火锻造的最普通的铁剑,有何区别?”
苏月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流光剑。流光剑是灵器,凡铁是凡物,这本是天壤之别。但她立刻明白,师尊所问,绝非如此肤浅。
她想起了自己在绝灵之地,流光剑无法破开傀儡防御的无力感,又想起了刚刚那一剑却能断流的景象。一个念头豁然开朗。
“回师尊,弟子认为,区别不在于剑本身材质的优劣,而在于握剑之人的心与意。”苏月的眼神变得无比明亮,“凡铁无意,只能被动地承载力量,故只能断木。”
“弟子之剑,能够灌注弟子的意志与感悟,故能引动天地之‘势’,得以断流。剑是躯壳,意是灵魂。”
“很好。”凌虚真君终于彻底动容,她看着苏月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你既已明悟此理,为何还会败在通天塔第六层那尊玄铁傀儡的手下?”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苏月的心上。她脸上刚刚浮现的些许自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惭愧。
她低下了头,恭敬地回答:“回师尊,弟子当时虽知晓技巧无用,但心中依旧下意识地去寻找傀儡的招式破绽,去依赖自己所学的剑术。弟子现在才悟,弟子所用的,依旧是‘术’,而非‘道’。”
“你说的不错。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方为可教之材。”凌虚真君对苏月的坦诚十分满意,“你已悟道,但你的身体,你的本能,还停留在‘术’的层面。你的剑体,尚未养成。”
她没有给予苏月太多喘息的时间,话锋一转,说道:“你根基已悟,但尚未稳固,随我来。”
凌虚真君指尖一点,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没入苏月体内。苏月只觉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因为力竭而产生的疲惫感迅速消退,体力恢复了三成。
“跟上。”
说完,她转身便朝着凌霄剑锋的更深处走去。苏月不敢怠慢,立刻强撑着身体,紧随其后。
两人穿过一片被云雾笼罩的密林,来到了一座巨大山谷的入口。还未靠近,一股冲天的剑气便扑面而来。
那剑气并非来自一人,而是由成千上万道不同属性、不同意境的剑意汇聚而成,充满了混乱、暴虐与不甘。
山谷之内,插满了数不清的断剑残戈,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却依旧寒光闪烁。
地面并非泥土,而是由亿万块细碎的铁片铺就,那是无数断剑在岁月中风化后留下的残骸。每一柄断剑,每一块残骸,都散发着或强或弱的剑意。
这些剑意在空中交织,让整个山谷都变得压抑无比,空气中都带着一种切割皮肤的锋锐感。
这里,便是凌霄剑锋磨练弟子剑道根基之地——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