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扎彻底睡不着了。
田尹的身影非但没有随着夜色淡去,反而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里愈发清晰。她回想起白天在竹林里被他各种刁难、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得感叹:“我真是傻透了……怎么会那么听他的话?” 这自嘲带着点苦涩,却又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苦笑出来。
而那股萦绕在鼻尖、源自他唾液和外套的奇特清香,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让她感觉……越来越喜欢了?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心慌。
“要不要把衣服还给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疯狂滋长。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刚刚加上、备注为“田老板(投资)”的微信头像。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改。
「你的衣服在我这,怎么还你?」——太生硬了,像完成任务。
「田先生,您的外套忘在我这了,您看方便时我给您送过去?」——太客气了,显得刻意。
「衣服还要不要了?」——太冲了,像在发脾气。
她纠结不已,总觉得无论怎么发,都好像显得自己很在意这件事,像是在主动找他,会让他觉得自己好欺负,或者……让他误会什么。
最终,经过长达半小时的内心拉锯战,她还是咬着牙,发送了一条看似随意,实则心跳加速的消息:
「你的衣服,忘记还给你了。」
发送成功!她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又像是把自己推到了一个悬崖边,立刻将手机扔到一旁,不敢再看。
另一边,酒店套房内。
田尹刚冲完澡出来,身上裹着浴巾,拿起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的手机,瞥了一眼娜扎发来的信息,随手回道:
「你闪送给我就行。」
然后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擦头发去了。
公寓里,娜扎等了半天,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提示音响起时,她几乎是光速抓起手机!
看到那句公事公办的“闪送”,她心里莫名地失落了一下,还有点不服气。她手指飞快地打字:
「好像脏了,要不要洗洗?」
她想找个理由,多一点接触和交流。
田尹看到回复,觉得这小姑娘心思还挺细,回道:
「那要干洗啊,一件衣服好几万了。」
他本意是告诉她这衣服娇贵,别自己乱洗。
娜扎看到这句话,却理解成了他在显摆,没好气地小声嘀咕:“显摆你有钱是吧!”但手上打出来的字,语气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好吧,我知道了。」
对话就此结束。娜扎看着冰冷的屏幕,心里空落落的。失眠更加严重了。
她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决定自己亲手洗这件衣服。她再次拿起那件真皮夹克,指尖抚过柔软而质感十足的皮革,心里嘀咕:“几万块的衣服,摸起来是挺舒服的……” 她像个虔诚的小学徒,在网上找到皮革护理的教学视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学着清理、保养,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洗完,她把外套晾在通风处,自己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对面,对着它发呆。
“我这是怎么了?”
“中魔了吗?”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他?连他的衣服都……”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天色渐渐泛白,晨曦微露。娜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有了一丝困意。她放下用来打发时间、实则根本没看进去的手机视频,决定趁着天亮前小睡一下。
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活跃。她很快沉入梦乡。
然而,这一次的梦境,不再是戈壁滩和父亲。
场景依旧是那片竹林,月光依旧皎洁。但梦里的田尹,不再是她现实中认识的那个时而戏谑、时而绅士、时而温柔的男人。他褪去了所有的克制与伪装,眼神带着侵略性的炽热,动作强势而不容抗拒。梦里的一切,都朝着她最初被“教导”要去达成的那个方向,那个她曾经恐惧又认命准备接受的方向,真实地、激烈地发生了……
“啊!”
娜扎再次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窗外,天已大亮。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脸颊滚烫,心跳如鼓。刚才梦境里那清晰而羞耻的触感、那令人窒息的压迫与莫名的悸动,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
这不再是一个关于父亲或月亮的温馨梦境。
这是一个完整的、清晰的、让她无地自容的……
春梦。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十八岁的天空炸响。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感觉自己彻底完了。那个叫田尹的男人,不仅搅乱了她的现实,如今,连她的梦境,也彻底失守了。
娜扎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浴室,颤抖着手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柱瞬间倾泻而下,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她希望这刺骨的寒冷能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梦境画面。
然而,事与愿违。
冷水刺激着皮肤,却仿佛点燃了某种潜藏的东西。梦中的场景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像高清电影般一帧帧在脑海里清晰地回放——田尹炽热的眼神、他手掌灼热的温度、他强势不容抗拒的贴近、以及那种被彻底掌控、无处可逃的窒息感与……随之而来的、陌生的战栗。
“不……不是这样的……”她羞愧地闭上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内心深处某种被强行唤醒的、她从未体验过的悸动。
她扶着盥洗台,强迫自己看向镜子。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部分因为冷水,部分因为惊吓),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眼神慌乱,带着未褪的春情与深深的自我厌恶。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落,没入单薄睡衣下微微起伏的胸口。
恍惚间,她仿佛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她身后,带着梦中那种戏谑而炽烈的目光注视着她!
是田尹!
“啊!”她吓得惊叫一声,猛地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浴室氤氲未散的水汽。
是幻觉……还是……她不敢深想。
精疲力竭的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凉的瓷砖墙壁滑坐在地上,任由冰冷的冷水继续冲刷着身体。刺骨的寒意让她牙关打颤,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奇异的是,她的脑子,却在极致的冰冷刺激下,变得越来越清明。
不再有最初的慌乱和纯粹的羞耻,一种更清晰、更真实的感知,如同破冰而出的潜流,缓缓浮现。
她不再试图去驱散那个梦,而是开始……仔细地“回味”它。
她清晰地感受到,在梦境的最后,在那令人窒息的强势之下,隐藏着的并非只有恐惧和抗拒。还有一种……隐秘的、她不愿承认的……沉迷。一种被强大力量征服后,放弃思考、放弃挣扎,只余下感官刺激的……兴奋。甚至,在梦境最深处,她体会到了一丝难以启齿的、身体本能般的……激动与欢愉。
这个认知,比梦境本身更让她感到害怕!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被迫的、令人厌恶的交易前奏。可现在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她的潜意识,似乎……并非完全排斥。
“我……我怎么会……”她抱住冰冷的膝盖,将滚烫的脸埋了进去,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冷水依旧哗哗地流着,她却感觉体内有一股陌生的火焰,正与这外界的冰冷激烈地对抗着。
她不再是那个单纯地以为“色诱”就是躺下闭眼忍受的懵懂少女。在经历了田尹反复无常的“考验”、体验过那看似刁难实则另类的“温柔”、以及这场荒诞离奇又无比真实的春梦之后,某种关于男女之间、关于欲望本身的、模糊而危险的认知,正在她十八岁的身体和心灵里,悄然破土,野蛮生长。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水汽弥漫的浴室里,只剩下水流声和她自己混乱而急促的呼吸声。她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个叫田尹的男人,不仅投资了她的电影,似乎,也在她一片空白的情感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威力巨大的、名为“欲望”的炸弹。而爆炸的余波,正让她无所适从,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