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内的总兵府，烛火一夜未熄。
祖大寿握着那份从京师送来的《讨毛承克檄文》，眉头拧成了疙瘩。
窗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窗棂上，像极了他此刻乱作一团的心绪。
作为辽西将门的领军人物，祖大寿半辈子都在跟清军周旋，对 “联清抗东” 的策略，他从一开始就心存抵触。
说起来当年还在袁崇焕手下效力时，他和东江军还闹过不愉快。
但在大的立场上来讲，清军是劫掠辽东的仇敌，东江军是抗清的友军，如今却要调转枪口对付友军，这让他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可君命难违，崇祯不仅下了圣旨，还派了监军太监前来督战，甚至把他的长子祖泽溥调往京师 “任职”，明着是提拔，实则是扣作人质。
“将军，朝廷又催了，让咱们三日内启程北上，配合清军夹击盖州。” 副将刘天润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催战文书，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监军太监还说，若是再拖延，就要参咱们‘通逆’。”
祖大寿重重叹了口气，将檄文扔在案上：“参？他倒敢！东江军在辽东杀鞑子的时候，朝廷在哪？现在倒好，为了讨好鞑子，连脸都不要了！”
话虽如此，他却不敢真的抗命，祖家在辽西经营数十年，族人、部曲遍布宁远、锦州，若是被安上 “通逆” 的罪名，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收拾行装，三日后启程。” 祖大寿站起身，声音里满是疲惫，“另外，让斥候密切关注盖州方向的动向，东江军不好对付，咱们不能贸然进攻，先跟清军汇合，看看他们的打算再说。”
刘天润领命离去，祖大寿却走到墙边，凝视着挂在墙上的《辽西地形图》。
图上，盖州与宁远之间的官道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那里是明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也是东江军可能设伏的地方。
他想起之前吴三桂偷袭东江军惨败的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连关宁军的精锐都不是东江军的对手，如今要正面进攻，胜算究竟有多少？
三日后，祖大寿率领三万明军从宁远北上，缓缓向盖州方向移动。
与此同时，皇太极得知祖大寿的大军已经北上，心中欣喜万分，立即对已经作出的部署做出了调整。
这次他一改之前防守为主的态势，将重心更多的向主动进攻方面倾斜。
他亲率领两万骑兵，从盛京出发，进驻辽阳西侧的鞍山驿堡，与宋柏的突骑营形成对峙；
鳌拜则率领一万清军、一万蒙古八旗和汉军旗，进驻盖州北侧到复州一带，与祖大寿的明军遥相呼应。
在皇太极出征的的时间里，豪格则坐镇盛京。
辽西的战线，就这样悄然形成，东江军驻守辽阳、盖州，依托城池和火器防守；
明军与清军则分别驻扎在盖州、鞍山驿堡，形成夹击之势，却都不敢贸然进攻。
盖州城内，张梦鹤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明军的营寨，眉头紧锁：“祖大寿倒是谨慎，离盖州还有二十里就扎营了，看样子是想等清军先动手。”
身边的副将点了点头：“清军也一样，鳌拜的营寨在复州，离城墙也有十几里，两边都在观望，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张梦鹤冷笑一声：“想让咱们先动手？没那么容易！传令下去，加强城防，多派斥候侦察，只要他们敢靠近盖州十里之内，就用十二斤炮轰他们！另外，派人去辽阳禀报少帅，明军和清军都在观望，咱们可以趁机加固防线，补充物资。”
辽阳帅府内，毛承克收到张梦鹤的禀报后，嘴角微微上扬：
“祖大寿和皇太极都想坐收渔翁之利，那就让他们等。传令宋柏，密切关注清军骑兵动向，只要他们敢动，就用突骑营牵制他们，别让他们靠近辽阳；赵守忠，加快火器生产，尤其是开花弹，咱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此时的盛京，皇太极正与索尼、苏克萨哈、范文程等一众心腹商议战局。
索尼看着舆图，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祖大寿的明军和鳌拜的清军都在观望，毛承克又在加固防线，这样拖下去，对咱们不利，粮草只够支撑一个月了。”
皇太极皱了皱眉：“朕知道，可东江军的火器太厉害，贸然进攻只会损失惨重。不如再派使者去宁远，催促祖大寿进攻，就说若是他能拿下盖州，朕就把盖州交给明军驻守，再赠送战马一千匹。”
范文程却摇了摇头：“皇上，祖大寿老奸巨猾，不会轻易相信咱们的承诺。不如咱们先派一支骑兵去袭扰盖州，引东江军出战，然后让祖大寿趁机进攻，这样才能让他动心。”
皇太极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令岳托率领五千骑兵，去盖州城外袭扰，务必引东江军出战！”
崇祯八年正月末，盖州城外的雪刚停，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岳托率领五千清军骑兵，踏着积雪缓缓靠近盖州城墙，马蹄踩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他勒住马缰，抬头望向城头东江军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城垛后隐约可见燧发枪的枪口，十二斤炮的炮口更是直指城外，透着冰冷的杀意。
“贝勒爷，东江军防守太严，咱们要不要再靠近些？” 身边的副将小声问道。
岳托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谨慎：“不用，先派一队人去袭扰，看看他们的反应。”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百名清军骑兵策马而出，朝着盖州城门冲去，手里的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可还没等他们靠近城墙五里，城头上突然传来一声令下：“放！”
十二斤炮瞬间轰鸣，开花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落在骑兵前方的雪地里。
“轰” 的一声巨响，积雪飞溅，碎石横扫，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兵瞬间被掀翻，战马嘶鸣着倒下。剩下的骑兵吓得连忙调转马头，狼狈地退了回来。
岳托看着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东江军的火炮射程，比他预想的还要远。
他咬了咬牙，又下令：“弓箭手准备，射！”
清军骑兵纷纷取下弓箭，朝着城头射箭。
可箭矢刚到半空，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便纷纷落地。
同时城垛后的燧发枪兵就开始了三排轮射，密集的弹雨射来，几名清军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弹雨击中，倒在雪地里。
“将军，不行啊！东江军的火器太厉害，咱们根本靠近不了城墙！”这轮试探结束，副将焦急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