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秋,雨丝如愁绪般缠缠绵绵地笼罩着雨儿胡同。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着,水珠顺着瓦当一滴一滴落下,在院门口的青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周佳玉撑着油纸伞站在四合院大门前,伞沿的雨水连成串坠下,在脚边汇成小水洼。她抬手拂去伞沿滴落的雨珠,抬头望着门楣上雨儿胡同甲三号的铜牌。
爸,妈!她推门时带起一阵风,葡萄架下的紫葡萄沾着雨水,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串串紫色的水晶。
堂屋方向传来何大江洪亮的声音,佳玉,回来了!帘子一掀,穿蓝布中山装的何大江走了出来,眼角皱纹里藏着笑意。
我妈和弟弟呢?周佳玉环顾四周,八仙桌上的搪瓷缸子还冒着热气,墙上的先进工作者奖状已经泛着陈年的黄,边角卷起。
你妈带着桢彦,桢轩去你大伯家了。何大江指了指东不压桥的方向,说等你回来,今儿晚上包茴香馅饺子。
“昨儿个晌午,你姨亲自送过来的。” 何大江转身从里屋取出个牛皮纸信封,封皮上北京大学几个字在雨幕中显得格外醒目,郑重地交到闺女手上。
“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 周佳玉拆开信封时,手指微微发抖。她先看到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下边盖着鲜红的公章。她捂着嘴惊呼起来,眼泪瞬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进领口,凉丝丝的。
再往下看,经交道口街道推荐,学校考核,准予入学一行字让她呼吸一滞。最下方工农兵学员几个字旁,还有一行小字批注,刻苦学习,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力量。
周佳玉猛的扑进父亲的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何大江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眼角也泛起了泪光。他想起这些年的不易---从收养佳玉开始,两口子就倾注了全部心血,怕被时代风浪波及,还安排她去南苑农场参加劳动。
如今这份通知书,不仅是女儿的荣耀,更是何家的荣光,是岁月里最珍贵的勋章。
他知道这份通知书意味着什么---在这个推荐上大学的年代,需要街道推荐,单位审核,学校考核,每一步都凝聚着无数心血。
周佳玉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南锣鼓巷的每条巷弄。
雨幕中,95号院子的青瓦上雨珠滚落,如同串串银线。
老何家,这是要出大学生喽!前院里,阎埠贵端着搪瓷茶缸子站在自家门槛上,目光望着雨儿胡同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当家的,你啥意思?杨瑞华在一边纳鞋底子。大江对咱家不错,你可不要打歪主意了。你现在已经沦落到扫地的地步了,经不起折腾。
瑞华,你误会了。 阎埠贵眉头一黑,将茶缸往桌上一放,难道我在你心里这是这个样子?我好歹还是一个有风骨的教书匠,文化人好不好?
“你瞧瞧人家,闺女都能跳过下乡直接上大学。” 阎埠贵的小算盘又开始敲打了起来。“咱家解旷,解娣,现在在陕北米脂那块插队,是风吹日晒的,你说要是也能被推荐?”
老阎,你不会想钻这个空子吧?都是枕边人,杨瑞华瞬间明白了阎埠贵的意思。
“瑞华,我是这样想的。” 阎埠贵端着茶缸子慢慢的踱回到屋里,“明儿我就去街道办打听一下子政策。咱们解旷,解娣在米脂插队,上次写信说表现不错的。我问一下这政策到底怎么个章程,写信给孩子,也是条路子不是?”
“这样啊!” 杨瑞华点点头,“是该问问的,可是老二那边怎么办?”
“解放?” 阎埠贵摸着下巴,想了半晌。“上次老二写信回来也没说什么,我再问问吧?”
阎埠贵的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自家老二在东北插队几年了,现在连个回城指标都没捞着?
“东旭啊,你瞧瞧人家佳玉,多有造化。” 中院里贾张氏正和儿子贾东旭唠嗑。“咱棒梗在米脂插队,下雨天还得踩着泥窝子割麦子,也不知道我寄过去的钱和票够不够?”
今天天气不好,贾东旭没出摊,修鞋摊前多了个竞争对手,日子越发难熬了。
“棒梗的信里说了,米脂那地方苦,他在大集上还碰到了老阎家的咱家解旷,解娣。曹家集和李家沟相距30来里,他也去过了。” 贾东旭也没好的主意,现在的政策就是下乡,男孩子总要闯荡的,就这样吧。
我就在想,棒梗要是表现好点,哪怕推荐个师范也行啊?贾张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妈,您别瞎操心了。咱家棒梗可是有前科的。” 贾东旭独自叹了口气,这些年一家子给儿子惯坏了,能够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易中海蹲在门口吐出个烟圈,望着隔壁何大清家老房子的青瓦出神。那家子现在住东不压桥胡同,可当年在95号院子的时候,两家就因傻柱的事结过梁子。他没吱声,只是望着雨幕,眼神幽深。
“京茹,你瞧见没?佳玉不愧是我许大茂的妹子!” 许大茂却高兴得很,他故意大声对秦京茹说。之前小叔何大江就和他说过的。“等她毕业了分配工作,咱脸上也有光不是?”
“是啊!”秦京茹眼睛看到对面的刘家,刘海中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我就怕有的人不高兴,嫉妒了佳玉妹妹。”
“佳玉的亲生父亲是抗美援朝的功臣,烈士子女有优待政策,这都是文件上写得明明白白的!” 许大茂大声的说道。有人嫉妒也没用,这是国家政策!
“佳玉本身也是品学兼优的,还在南苑农场参加劳动。” 许大茂就是要让四合院里面的邻居都明白,“我小叔何大江那才是真的无私奉献,不像有的人蝇蝇苟苟的,那点子小心思啊,趁早收了吧!”
“大茂哥,你说小叔图个啥呀?”秦京茹望着许大茂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心里头也跟着泛起热乎劲儿。自家亲儿子都没见这么上心过,可佳玉那孩子,小叔愣是当眼珠子疼。
要不说我佩服小叔呢?许大茂抱紧儿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要是咱院儿里人人都有小叔这心气儿,那才是咱老北京真的汉子!
甭管别人咋想,咱心里头清楚就行!
雨丝依旧缠缠绵绵,落在青石板上,落在老槐树上,落在四合院的青瓦上,也落在每个人的心里。这雨,下的是愁绪,也是希望;落的是往事,也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