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刚把药包收进抽屉，手指还搭在木匣边缘，外头忽然传来三声急促的锣响。
当——当——当——
他动作一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声音不对，不是寻常报平安的两下，也不是火警的五连击，是镇北口专用的妖邪预警。
他转身抓起靠在墙角的桃木剑，剑鞘上缠着的红绳已经磨得发白。这把剑他用了一年多，每日擦拭，从未离身。
院门被推开时，九叔正好从堂屋走出来。他穿着一件灰布长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捏着半张烧焦的纸片。
“北边三里，老李家儿子被人拖进了林子。”九叔声音不高，“肩颈撕开一道口子，血流得不多，但人快不行了。”
林青脚步一停：“不是野狗？”
“伤口带黑气。”九叔把纸片递过来，“我刚用测魂符试过，那地方阴气浮动，却不聚煞。不像死地，倒像是……有东西在试探。”
林青接过纸片，上面有一道歪斜的裂痕，像是被什么烫过。他没多问，把纸塞进怀里，背上桃木剑就往外走。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镇街。路上有几个早起卖菜的摊贩正收拾担子，看见他们方向，立刻低头避开视线。谁都知道，林家师徒出诊从不走大路，除非是出了事。
到了镇外三里处，天刚亮透。草叶上还有露水，踩上去湿漉漉的。地上有一滩暗红色的痕迹，已经干涸，边缘泛着微微的紫黑色。
林青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泥土。土很松，像是被重物拖拽过。他顺着痕迹往前看，草丛倒伏的方向乱七八糟，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像是故意搅乱行踪。
“这不是野兽留下的。”他说。
九叔站在旁边，手里多了个铜盘，盘面刻着八卦纹路。他轻轻吹了口气，盘中一张黄符微微颤动。
“爪印深三寸，发力是从下往上扯。”林青指着地面几道沟壑，“它不是扑杀，是撕肉。”
“而且只伤不食。”九叔接话，“人活着回来，说明它不想杀人。”
林青站起身，看向远处山林。树影密密层层，风吹过时发出沙沙声。他记得这片林子，小时候跟着九叔采药常来，里面最多是野猪和狐狸，从没出过伤人事件。
“昨夜有人巡逻吗？”
“巡了。”九叔说，“两个民壮守到二更，没发现异常。三更后换班，等天亮才发现地上有血。”
林青眯起眼。三更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辰。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边有一块碎布，沾着血渍，颜色偏褐。他捡起来看了看，是粗麻料子，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
“这是老李家赶集穿的那件。”他说，“他昨天确实回来了，我还看见他在医馆门口买了止痛膏。”
九叔点头：“所以妖兽是在昨夜之后才出现的。白天藏形，夜里行动。”
林青把布条收进袖中。他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阳光照在林子边缘，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树影深处始终灰蒙蒙的。
“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急。”九叔摇头，“它既然能留下活口，就不会轻易现身。我们现在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林青握紧了剑柄。他知道九叔说得对，可心里还是压着一股火。前几天刚教会阿强画符，以为能安安稳稳传些本事下去，结果这边刚有点起色，那边就出事。
“你是不是想冲进去把它揪出来？”九叔看了他一眼。
林青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九叔语气沉了些，“你觉得现在有了点本事，就能护住所有人。可这世上的事，不是练了几道符、背了几句咒就能解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九叔盯着他，“觉得我不该等？觉得我们该连夜搜山？要是真有埋伏呢？要是它就在等道士上门呢？”
林青低下头。
他知道九叔不是在骂他，是在提醒他。上次对付邪教残余时，他就因为太急，差点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计。要不是九叔及时赶到，后果难料。
“我们布防。”九叔语气缓了下来，“今晚轮流守在这里。我在东侧树干刻镇煞咒，你去路口埋引灵符。只要它再靠近，立刻就能感应到。”
林青点头。
两人分头行动。林青走到林子入口的岔路口，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用朱砂快速画了一道引灵符。符成之后，他蹲下身，将符纸贴在一块石头底下，再用土盖住。
做完这些，他退后两步，抽出桃木剑，在地上划了个圈。剑尖划过泥土，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九叔那边也完成了。他在一棵老槐树上刻完咒文，用手抹了把香灰洒在刻痕上，嘴里低声念了几句。
然后两人回到林边一座破庙前。庙门歪斜，屋顶塌了一半，供桌倒在地上，只剩一个香炉孤零零立着。
“就在这儿守着。”九叔走进去，坐在墙根下，“你先歇会儿，我盯前半夜。”
林青没坐。他靠着门框站着，眼睛一直盯着林子方向。太阳慢慢西斜，光线由亮转暗，林子里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
鸟叫没了，虫鸣少了，只剩下风穿过树叶的响动。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林青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他低头看了看手背，皮肤上起了层细小的颗粒。这不是冷，是附近有阴气流动的征兆。
他刚想开口叫九叔，却发现师父已经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林青慢慢抽出桃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泽。他记得这把剑开过光，浸过鸡血，斩过三条作祟的蛇。每一次出鞘，都是为了挡灾避祸。
九叔站起身，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剩下的一半像被咬了一口。
“来了。”他说。
林青屏住呼吸。他听见林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树枝断裂，又像是什么东西踩在枯叶上。
他往前迈了一步，却被九叔抬手拦住。
“别动。”九叔低声道，“让它过来。”
林青站在原地，手心开始出汗。他能感觉到那股阴气越来越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草药混着铁锈。
突然，路口那块埋了符纸的石头微微震动了一下。
林青眼神一紧。
符动了。
说明有东西触发了感应阵。
可林子里什么都没出现。
他又等了几秒，依旧安静。
就在他准备上前查看时，九叔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看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