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一脚踩在厉坤肩上,对方身体猛地一颤,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净秽符已经贴在他额头,黄纸边缘微微发黑,像是被什么从里面烧过一样。
赵刚站在门口,手里铜铃还悬在半空。他刚才那一阵低鸣震得厉坤太阳穴直跳,现在对方眼神有点散,呼吸也不稳了。
“你还想等谁?”林青低头看着他,“西七巷已经被我们封了路,废义庄周围也没留下脚印。你带来的那面铜镜,现在在我手上。”
厉坤没说话,嘴角抽了一下。
林青伸手把他额前的符纸往下压了压,指尖感受到一阵阴冷的气息往上冲。他不动声色,另一只手摸出一张新符,轻轻按在厉坤心口。
“摄魂引。”他说,“你想不想试试看,自己还能守住几句话?”
厉坤终于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
“不。”林青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让你动小雨父亲的。”
赵刚往前走了一步,“那人跟陈玄关系不浅,平时连我们都见不到几次。你一个被逐出门墙的叛徒,怎么敢碰他身边的人?”
厉坤冷笑,“我怕什么?十年前他们把我扔进乱坟岗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规矩可讲。”
“那你就是为了报仇?”林青问。
“不是。”厉坤喘了口气,“我是要让他倒台。陈玄坐在那个位置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忘了,他也只是个人。”
林青和赵刚对视一眼。
“你是说……有人想换掉他?”赵刚声音低了下来。
“当然。”厉坤咧嘴笑了下,“你以为异人组织真那么团结?每年大会投票的时候,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我只是先动手罢了。”
林青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练引魂阵,不是为了复活自己,是为了制造混乱?”
“聪明。”厉坤点头,“只要陈玄护不住身边人,他的威信就会崩。到时候自然有人站出来收拾局面——而那个人,不该是他。”
赵刚皱眉,“你就这么确定能成功?靠一个凡人老头的命?”
“他是陈玄唯一的亲信。”厉坤声音沙哑,“二十年前救过他一命,后来一直替他打理外务。伤他父亲,等于扇他耳光。要是连这点事都压不住,他还凭什么当首领?”
林青沉默了几秒。
这事比他想的复杂。原本以为是单纯的复仇案,结果牵出的是内部争斗。厉坤背后有没有人支持还不清楚,但他绝不是一个人行动。
“还有谁?”林青问。
厉坤闭上嘴,头一偏。
林青抬手,符力顺着指尖渗入对方眉心。厉坤身体一僵,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别逼我用真言咒。”林青说,“你现在不说,待会也得说。只是过程会很难受。”
厉坤咬着牙,“就算我说了……你也动不了他们。”
“我不用动。”林青平静地说,“我只需要知道。”
赵刚从怀里掏出那面铜镜,放在地上推到厉坤面前。“这东西不是你这种流浪道士能有的。背面刻的符文,是高层才用的密令标记。你从哪儿拿的?”
厉坤盯着镜子,脸色变了。
“果然是他们给你的。”赵刚冷笑,“你还真是棋子。”
“我不是棋子!”厉坤突然吼了一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是我主动找他们的!我说我能搅乱局势,他们答应事成之后让我回归编制!我不再是叛徒,我要堂堂正正地回来!”
林青看着他,“所以你拿了好处,就开始做事。先是偷改符图,再是布阵引魂,最后选中小雨父亲下手。因为你知道,这是最能让陈玄难堪的方式。”
厉坤没否认。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赵刚低声说:“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组织都会乱。”
“本来就在乱。”林青站起身,“只是没人愿意捅破这张纸。”
他看向厉坤,“除了你,还有几个人参与?”
厉坤摇头,“我不知道名字。联络都是通过暗渠,一次只见一个人。我拿到铜镜,就知道上面有人保我。”
“那你为什么失败了?”赵刚问。
“因为老李看到了我。”厉坤眼神闪过一丝恨意,“那天晚上我只是路过西七巷,想看看地形。没想到那个送炭的老头正好经过。他看见我没影子,就记住了。”
林青想起茶摊那一夜。老李说出口时脸色发白,原来不是害怕鬼怪,而是知道自己撞上了不该看的事。
“你本来可以杀他灭口。”林青说。
“我不敢。”厉坤苦笑,“杀了他,反而会引起更大注意。我只能躲着,等机会再动手。可你们动作太快了。”
赵刚踢了踢地上的铜镜,“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通讯。”厉坤说,“它能接收特定信号。只要我在阵法完成前收到指令,就能调整步骤。但现在……已经断了。”
林青弯腰捡起镜子,翻过来仔细看。背面的符文确实不一般,线条细密,排列方式也很特别。这不是普通信物,更像是某种权限凭证。
“他们打算让你做到哪一步?”林青问。
“只要小雨父亲断气,他们就会对外放出消息,说陈玄连亲信都护不住。然后有人会提出临时接管事务,顺势夺权。”
“然后呢?你怎么办?”
“我会消失。”厉坤说,“等风头过去,他们会重新启用我。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回来。”
林青把镜子收进袖子。“可惜,你没等到那一刻。”
厉坤抬头看他,“你们打算怎么办?上报?还是自己处理?”
“现在还没决定。”林青说,“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刚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外面。天快亮了,远处传来几声鸡叫。这一夜折腾下来,两人都累了,但没人敢放松。
“你说的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会出大事。”赵刚回头看着厉坤。
“我知道。”厉坤靠在墙上,声音越来越弱,“所以我不会活着离开这里,对吧?”
林青没回答。
他知道这种事一旦揭开,就必须有人背锅。厉坤肯定活不成,但幕后那些人呢?真的能查出来吗?
赵刚低声说:“我们得先把情况报上去。但不能直接提名字,否则会引起反扑。”
“先扣住他。”林青说,“等陈玄来定夺。”
“你觉得他会信?”
“他必须信。”林青握紧手中的符袋,“不然接下来死的就不止是一个老头了。”
厉坤忽然笑了。“你们以为把他叫来就安全了?他现在的位置,可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才坐上去的。他不怕乱,他怕的是别人比他更狠。”
林青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厉坤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靠近。
赵刚立刻转身面向门口,手按住铜铃。林青一把将厉坤拖到墙角,用镇魄圈又加固了一层。
脚步声停在院外。
没人进来。
林青缓缓抽出桃木剑,指向前门。
赵刚做了个手势:三、二、一。
两人同时冲出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枯草的声音。
门口的地面上,放着一块黑色木牌,上面画着半个符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