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那根悬在半空的触手突然缩了回去。
林青没动，小雨也没出声。两人盯着潭心，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刚才那一击没打中，但对方也没立刻扑上来，像是在等什么。
林青左手撑着岩壁，右手指节扣紧铜钱剑的柄。他能感觉到体内还有那股热流残留，不是刚才那种爆发式的冲劲，而是一层薄薄的暖意贴着经络走。他知道这是术法熟练度提升后留下的东西，就像练拳的人打了千遍套路，哪怕不发力，动作也比以前顺。
小雨慢慢站直了些，右臂上的淤痕还在疼，但她没去碰。她盯着水面，眼角余光扫过林青的脸。他脸色发白，左肩渗血的地方又湿了一片，可眼神比之前稳。
“它要出来了。”她低声说。
话音刚落，潭水中央猛地鼓起一个包。黑水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起来，一圈圈往外胀。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整个湖面炸开。
一个庞大的身影跃出水面。
三米多高，鱼头人身，满身都是暗绿色的鳞片，每一片都像铜钱大小，密密麻麻地贴在身上。它的脸像是被人硬生生拼出来的——眼睛长在额角，嘴巴裂到耳根，鼻孔是两个黑洞。最吓人的是它手里那把钢叉，通体漆黑，叉尖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泡过毒药。
它落地时震得地面一抖，脚掌踩进泥里，留下深深的爪印。
林青一把将小雨拽到身后，自己往前半步。他知道这东西不会先说话，也不会讲规矩。这种怪物只认一种道理：谁弱，谁死。
他抬手甩出三张符纸，口中念诀。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火线连成一片，落地瞬间形成环形火墙，正好围住水怪前进的方向。
火焰腾起一人高，烧得噼啪作响。
水怪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火圈，忽然咧嘴笑了。它张开大口，一口气把整圈火焰吸进了肚子里。
火光消失的刹那，它的腹部鼓了起来，皮肤下闪过红光，像有什么在烧。但它一点事没有，反而活动了下肩膀，钢叉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青瞳孔一缩。
他知道糟了。
这种妖物不仅能抗火，还能吃火。普通的符咒对它来说就是点心。
水怪迈出一步，钢叉抬起，直指林青。
林青横剑挡在身前，脚底发力往后滑了半步。他知道硬接不了，刚才那一击要是砸实了，他现在已经在地上了。
小雨靠在岩石凹处，右手死死抓着石棱。她强迫自己抬头看，不能闭眼。她知道林青一个人扛不住，她得找机会帮上忙。
水怪又逼近两步，钢叉舞了个半圆，猛然刺来。
林青侧身闪避，剑刃划过叉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借力往后跳开，落地时左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肩上的伤彻底崩开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水怪没追，它转了个身，目光扫过四周。然后它停在了小雨藏身的位置。
林青心头一紧。
他刚想冲过去，水怪已经抬起了钢叉。下一秒，钢叉脱手飞出，带着破风声直射岩石角落。
小雨尖叫一声，本能地往旁边滚。钢叉擦着她的肩膀钉进石缝，震得碎石乱飞。
林青趁机冲上去，一脚踢在钢叉尾端，把叉子踹了下来。他捡起钢叉握在手里，发现这玩意沉得离谱，至少有五十斤。
水怪发出一声低吼，冲了过来。
林青举叉迎击。两件兵器撞在一起，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借力旋身，反手一剑砍向水怪脖子。铜钱剑切入鳞片，只进去一寸就卡住了。他用力拔剑，却发现剑刃被黏住了一样，抽不出来。
水怪冷笑，抬手就是一拳。
林青来不及躲，被砸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才停下。他咳了一声，嘴里有铁锈味。
小雨爬起来，看到林青倒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咬牙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两人中间。
水怪低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就在这时候，小雨注意到一件事。它右眼浑浊发白，像是蒙了一层膜，根本不转动。而左眼却灵活得很，一直跟着她的动作在转。
她忽然明白了。
它只用一只眼看东西。
“林青！”她喊出声，“它左眼能看！右眼是瞎的！”
水怪听到声音，立刻转向她，脸上怒意浮现。
林青在地上撑起身，听到了这句话。他脑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不能正面强攻，这东西皮太厚，力气太大。但他可以跳起来，从上面打它唯一能视物的眼睛。
问题是，他现在受伤了，跳不了那么高。
除非有人能给他一个支点。
他看向小雨。
小雨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怕了，只有一种拼到底的狠劲。
林青点头。
小雨明白他的意思，慢慢退到他身边，背对着他蹲下一点。
水怪已经冲了过来，双臂张开，准备把两个人一起拍死。
林青深吸一口气，踩上小雨的肩头。小雨咬牙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托。
林青借力跃起，整个人腾空而起，高过水怪头顶。
他在空中扭身，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右手。同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嗡鸣，金光一闪，速度骤然加快。
他瞄准那只左眼，全力刺下。
水怪察觉不对，举起手臂格挡。但已经晚了。
剑尖穿过眼皮，直接扎进眼球深处。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山洞。黑血从眼眶喷出，溅了林青一脸。水怪疯狂甩头，想要把他甩下去。林青死死握住剑柄，任凭身体被甩得晃荡也不松手。
直到咔的一声，剑刃彻底捅穿。
水怪踉跄后退，双手乱抓，最后轰然倒地，砸起大片水花。它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林青从它头上跳下来，落地时腿一软，单膝跪地。他喘着粗气，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
小雨跑过来扶他：“你没事吧？”
林青摇头，还想站起来，却发现左手使不上力。他低头一看，手掌全是血，原来是落地时伤口裂得更深了。
他靠着岩壁坐下来，看着那具庞大的尸体浮在水面上。
“结束了？”小雨问。
林青没回答。
他知道没那么简单。
果然，几秒后，潭面开始冒泡。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黑水翻滚起来，像是下面有个炉子在煮。腐臭味从水里冒出来，越来越浓。
尸体还浮着，可周围的水却自动分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小雨抓住林青的手臂：“它还没死？”
林青盯着水面，声音很轻：“它根本没死。刚才那一下，只是让它暂时退回去。”
他慢慢撑着岩壁站起来，把小雨拉到身后。
“我们得走。”
“怎么走？它堵着路。”
“不走回头路，往前。”
他指着密道出口的方向。那边有一条狭窄的石脊，勉强能让人通过。只要能爬上那段坡，就有机会脱离这片区域。
小雨点头。
两人开始往那边移动。林青走在前面，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在忍痛。小雨紧跟其后，不停回头看潭面。
水泡越来越多。
突然，尸体下沉了。
整个湖面瞬间安静。
下一秒，湖心的水开始沸腾，像炸开了一样。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周围的石头都被拖向中心。
林青一把抱住旁边的石柱，另一只手死死拉住小雨。
他们还没逃出范围。
水面中央，一团黑影缓缓升起。
比刚才更大，更凝实。表面覆盖的鳞片开始发光，排列成某种图案，像是文字，又像是符咒。
小雨的声音抖了：“它……是不是变得更厉害了？”
林青没说话。
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们不能再等了。
他拉着小雨，拼命往石脊方向跑。脚下的地面在颤，像是随时会塌。
他们刚踏上石脊，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回头看去，湖面完全变了样。黑水翻涌如浪，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仿佛通往地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