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大殿门口,门内的光很暗,只有正前方一点烛火在跳。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那双眼睛还在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说我本不该活到现在。”林青开口,“那我现在站在这里,是不是说明我已经过了你们的考验?”
坐在阴影里的男人没动,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考验不止一次。你能过桥,能喝清神露,不代表你能过心关。”
林青把手按在胸口,玉佩还贴着皮肤,温热的,一下一下地颤。
“我不是来争资格的。”他说,“我是来交差的。”
“那就说说。”那人终于抬了下手,“从你发现玉佩开始,一字不落。”
林青深吸一口气,把事情从头讲起。怎么在老狐狸营地察觉火油味,怎么用地下水破火阵,怎么预判药桶支架会被烧松。他说到擒住老狐狸时,对方挣扎着不肯认,自己如何用影契逼出真相。
每一句都说得干脆,不加修饰。
说到黑豹的名字时,大殿里静了一下。
“你确定是他?”那人问。
“他的人用了特制火折子,上面有狼头刻印。”林青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铁片,“这是从火场捡的,和三年前北街纵火案留下的是一批货。”
“仅凭这个不能定罪。”
“还有老狐狸身上的伤。”林青继续说,“左臂外侧灼伤,形状是扇形,和黑豹惯用的烈焰扇吻合。而且他逃命时走的是干溪床,那是黑豹手下常走的暗道。”
那人沉默了几秒,才点头:“继续。”
林青把剩下的都说了。包括玉佩会在特定时刻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还拿出一张符灰压成的纸片,说是从火盆残渣里收的,里面混着一种少见的朱砂,产自西南边陲——正是黑豹老家的方向。
“所以你不杀老狐狸,是因为留着他还能查到更多?”那人问。
“是。”林青答得直接,“死人不会动,活人才会暴露同伙。”
“异会规矩,知情不报者同罪。”
“我没报,是因为还没查清。”林青盯着那双眼睛,“现在我说了,信不信由你们。”
烛光晃了一下,男人缓缓起身。他的袍子很长,拖在地上没有声音。
“你知道护国遗物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一旦失控,会出大事。”林青说,“轻则江湖动荡,重则百姓遭殃。”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它交给更厉害的人?比如我们?”
“想过。”林青点头,“但我也知道,你们不会轻易接手。否则早就在老狐狸动手前就出手了。”
“你倒清楚。”
“我不傻。”林青握紧拳头,“我知道你们在等。等谁能活着带出真相。我做到了,所以我来了。”
大殿又安静下来。
许久,那人才说:“你说你种下了影契,能追踪老狐狸?”
“能。”林青闭眼,默念口诀。玉佩突然一震,空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红线,蜿蜒向前,尽头是一个缓慢移动的红点。
“他在往南走,速度不快,伤口还在流血。”
红线持续了五六息就散了。
“够了。”那人坐回位置,“这术法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你学了多久?”
“三个月。”林青说,“每天练六个时辰,错一次就重来。”
“为什么这么拼?”
“因为我输不起。”林青声音沉下去,“第一次对上老狐狸的时候,我差点被火烧死。那时候我就明白,光靠小聪明活不了。只有练到熟练,才能保命。”
那人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三下。
两扇侧门打开,两个灰衣人抬着一个木箱进来,放在石桌上。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青铜令符,正面刻着“护宝使”三个字,背面写着“正气长存”。
“从今天起,你就是异会认证的护宝使。”那人说,“东南七郡范围内,所有涉及护国级遗物的事,你有权先斩后奏。”
林青没伸手去拿。
“为什么选我?外面比我能打的人多了。”
“因为他们没你清醒。”那人冷笑,“有人拿到宝物就想私藏,有人看见阴谋就想躲。你不一样。你敢追,敢问,敢放人留线。这种人,十年不出一个。”
林青这才上前一步,接过令符。
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有点沉。
“我要立誓?”
“当然。”那人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以血为证,违者永困问心阁。”
林青咬破手指,在纸上按下指印,然后大声念出誓言:“我林青,以心证道,以行守正,护国遗物,生死无悔。”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座大殿的灯忽然全亮。
玉佩剧烈震动,几乎要从怀里跳出来。林青低头一看,令符也在发光,两者之间有一道淡淡的金线连接着,一闪即逝。
“成了。”那人站起身,“你现在不只是个人,你是制度的一部分。”
林青把令符收进怀里,外面套上衣服。
“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那人点头,“但记住,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代表的是异会的意志。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调令一旦发出,各地哨点都会响应。”
林青嗯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
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声音:“林青。”
他停下。
“你觉得黑豹背后是谁?”
林青回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希望如此。”那人淡淡地说,“我们都在看。”
林青走出大殿,外面天已经亮了。灰袍人还在原地等着,见他出来,点了点头。
“结束了?”
“结束了。”林青摸了摸胸口的令符,“我成护宝使了。”
灰袍人笑了笑:“恭喜。”
两人一起往山下走。铁索桥还在风里摇,但这次没人设机关。
走到一半,林青忽然感觉怀里的玉佩抖了一下。
他停住脚步。
“怎么了?”灰袍人问。
林青没回答,而是把令符掏出来看了一眼。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清楚地感觉到,刚才那一瞬,玉佩和令符同时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
“没事。”他说,“走吧。”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石门,进入下山的小路。
晨雾还没散,路边的草叶上全是水珠。林青走在前面,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符袋上。
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他忽然抬头看向远处山脊。
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形状像鹰嘴。
平时没人去,荒得很。
但现在,岩石边缘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黑色短褂,背对着这边,手里似乎拿着一面小旗。
林青眯起眼。
那人轻轻挥了一下手。
旗子展开一角,露出个图案——像是一只睁眼的虎头。
和他信上盖的那个火漆印,一模一样。
林青立刻加快脚步。
“怎么了?”灰袍人察觉不对。
林青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里,紧紧握住令符。
令符表面已经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