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轻微震动时，林青已经站到了舱门口。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湿冷的气息，他盯着那根松了一截的救生绳，手指在腰间符纸上轻轻擦过。
赵刚也跟了过来，压低声音：“有人动过？”
林青没回答，只把绳子拉紧了些，指尖感受到一股细微的拉力残留——不是自然松脱，是被人用力拽开又重新系上的痕迹。他转身走回舱内，对陈玄点了点头。
那一夜三人轮流守夜，没人再提休息的事。
天亮前，货船靠岸。异会总部的接应人员早已等在码头，见到林青一行下船，立刻迎上来。有人递上热茶，有人检查装备，气氛轻松了不少。
“任务完成了？”一名执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笑着问，“听说西山据点炸得连根电线都没剩下。”
林青点头，但没说话。他把《幽烛录》贴身收好，左手掌心隐隐发烫，那是旧伤被江风吹后的反应。
一行人乘车上山。异会总部建在半山腰，青瓦白墙，大门两侧立着石狮。守门弟子见林青回来，齐齐抱拳行礼。
这不是普通的迎接。
林青知道，这是正式归建的仪式。
主议堂前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人。年轻弟子站在外围，长老们坐在高台之上。阳光照在大殿屋檐的铜铃上，发出清脆一响。
林青带着陈玄和赵刚走上玉阶。每一步都走得平稳。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庆功会要开了。
堂内摆着三张空椅，正对着七位高层。最中间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林青，此番行动，可有伤亡？”
“无。”林青站直身子，“三处据点全部摧毁，未损一人。”
底下响起一阵低语。
老者又问：“证据呢？”
林青从怀中取出《幽烛录》，翻开最后一页，举起来：“这里有条隐字——‘月圆夜，武当后山，持铃者至’。不是伪造，是用褪色药水写的，遇体温才会显现。”
他将册子交给身旁执事，继续说：“我们炸了他们的传信网，烧了名册，但这些人只是外围。真正的核心还没露面。”
台下一位红脸长老哼了一声：“据点都没了，还能翻出什么浪？”
林青转头看他：“三十年前，他们就开始布局。抓孩子，换身份，渗透商会、道观、邮局。这不是临时团伙，是代代相传的组织。现在断的是手脚，心还在跳。”
全场静了一下。
白发老者缓缓点头：“你说得对。那你建议怎么做？”
“成立巡查组，盯住武当周边。尤其是月圆前后，任何异常动静都要上报。另外……”林青顿了顿，“我不建议现在庆功。”
这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红脸长老猛地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弟兄们拼死拼活，连口安稳饭都没吃上，你现在说不庆功？”
林青看着他，声音没变：“我只是说，庆祝可以，但别当成胜利。我们只是活下来了，不是赢了。”
堂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白发老者抬手：“今日召集诸位，并非只为听战报。林青一行破敌三地，切断邪教命脉，功不可没。按例，应授锦旗一面，功勋牌位入堂三年。”
两名弟子捧着红布托盘走上前。一块刻着“斩邪先锋”的铜牌，还有一面金线绣边的旗帜。
林青上前一步，双手接过。
台下掌声响起，越来越响。有年轻弟子激动地喊出声：“林师兄威武！”
林青却没有笑。他转身面向众人，举起铜牌：“这个牌子，不该挂在我一个人头上。陈玄断后时差点被雷火吞没，赵刚冲进火场抢密信，还有那些没名字的人——他们在暗处跑了三年情报，睡过桥洞，吃过馊饭。他们才该站在这里。”
人群安静了。
他又说：“我知道大家想松口气。可我要提醒一句——邪火虽熄，灰烬尚温。只要‘她’还在月下行走，我们就不能放下刀符。”
最后一句话落下，全场没人鼓掌。
只有风吹过屋檐，铜铃又响了一下。
白发老者站起身：“林青所言极是。此次嘉奖照颁，但备战状态不得解除。即日起，设立‘武当监控专班’，由林青牵头，直接向高层汇报。”
会议结束。
众人陆续退场。林青站在大殿前的石阶上，手里仍握着那本《幽烛录》。夜色渐浓，月亮开始泛白光。
陈玄走过来：“你刚才说得太狠了，很多人脸上挂不住。”
“我知道。”林青说，“但他们更需要记住危险，而不是掌声。”
赵刚也凑近：“下一步真要去武当？”
“不一定是我去。”林青望着远处山影，“但必须有人盯着。持铃者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她在等什么，谁都不知道。”
陈玄低声问：“你觉得……她是人？”
林青没答。他只是翻开册子，用手指摩挲那行小字。纸面有些粗糙，划得指尖发痒。
这时，一名传令弟子快步跑来：“林师兄！高层请您留下，有事商议。”
林青合上册子，交给陈玄：“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就走。”
他跟着传令弟子穿过长廊，走向内殿。门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白发老者坐在主位，旁边多了两个陌生面孔。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翻看文件，另一个穿灰色长衫的老者抬头看了林青一眼，眼神锐利。
“坐。”白发老者指了指下手位置。
林青坐下，背挺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留你？”老者问。
“应该和接下来的任务有关。”
“聪明。”中年人推了推眼镜，“我们查到了一点新线索。武当后山那片区域，二十年前有个守观人失踪。他最后登记的日志里写了一句话——‘铃声又响了，不是风动。’”
林青眉头一动。
老者接着说：“而且，最近三个月，那边的猫头鹰全死了。脖子折断，整齐排列在石阶上。”
林青沉默了几秒：“有人在清路。”
“没错。”白发老者站起身，“所以我们要你准备接受一项传承。”
“什么传承？”
“高阶茅山术法——‘镇魂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