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谷里的风冷得刺骨,林青站在石台边缘,断剑还插在那名死士的肩膀上。对方没叫,也没倒,只是扭了下手腕,把剑拔出来扔到一边。灰白的眼睛盯着他,嘴角裂开,像是在笑。
林青没动。
他知道这人不是终点。
刚才从树后走出来的那个黑衣人,才是主心骨。瘦高个子,双手垂着,掌心里攥着那根带血的控尸钉。周围的死士都听他的节奏行动,连呼吸的频率都一致。
这不是训练出来的,是被什么东西连在一起了。
陈玄从左侧包抄过来,脚步很轻,手里桃木短棍已经架好。他没说话,只朝林青点了点头。两人配合多年,不用开口也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林青往前迈了一步。
右腿一软,膝盖直接磕在地上。伤口早就破了,现在全是湿的,裤子粘在皮肉上,一动就撕开一层新伤。他咬住牙,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不能再拖。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血,在掌心画了个镇魂咒的简符。嘴里念了三声“定”,然后猛地抬头,冲着那黑衣人扑过去。
对方反应极快,侧身一闪就要退进雾里。
林青早有准备,甩手就把精血喷出去。红雾在空中散开,像一张网罩住那人半边身子。血符生效,那人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经脉。
陈玄趁机冲上,桃木棍压住对方颈侧,用力一按。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林青立刻翻身上前,从怀里抽出缚灵绳,两圈绕过手腕,死死捆住。
黑衣人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
林青喘着气,蹲在他面前,盯着那双灰白的眼:“你们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
林青伸手掰开他的嘴,发现里面贴着一张符纸,颜色发黑,像是腐烂过的。他扯出来一看,上面画的不是汉字,也不是符文,而是一串扭曲的线条,像是某种记号。
“封口符。”陈玄看了眼,“还是死契类的,强行撬开会触发自毁。”
林青点头。这种手段他见过,湘西那边有些邪门组织用类似的法子控制人,一旦被抓,宁可让人死也不能泄密。
但他还有别的办法。
他从腰间取下那只铜铃,通幽引的铃铛,表面刻着地脉纹路。轻轻摇了三下。
铃声不大,但在雾谷里传得很远。
黑衣人突然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往上顶。他的脸色由灰转青,额头冒出黑汗,整个人开始抽搐。
林青没停,继续摇铃。
这是借地气反噬尸毒。这些人被喂了赶尸粉,又被控尸钉改造,体内的阴气和活人经络是对冲的。铃声一响,地底的寒气就会顺着他们的经脉往回爬,痛得生不如死,但又不会立刻断气。
“说不说?”林青盯着他,“你们的目标不是张作霖。”
黑衣人牙关紧咬,一句话都不讲。
林青冷笑,又加了一分力。
铃声变急,黑衣人终于张开嘴,吐出一口黑血。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眼珠几乎要凸出来。
“你们要的不是军权……”林青低声说,“是乱局背后的那些东西。瓶山的墓,元代将军的棺,龙脉的钥匙——这些才是你们真正想拿的。”
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
林青立刻抓住这个反应:“影渊……是不是这个名字?”
那人没说话,但呼吸变了。
林青知道他听懂了。
“七件镇国器物,集齐之后能打开什么门?长生?还是改命?”他逼近一步,“你们不是刺客,是盗墓的贼,趁着打仗没人管,偷偷挖祖宗的东西。”
黑衣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在笑。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组织名为‘影渊’……要集齐七件镇国器物……开启长生之门……”
话刚说完,他的七窍就开始渗血。
林青立刻按住他胸口,想稳住气息,但没用。那人身体一僵,头一歪,彻底不动了。
远程灭口。
林青松开手,坐回地上。肺里像是被火烧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血和汗混在一起,还在滴。
陈玄蹲下去检查尸体,翻开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脖子上的脉。“死了,经脉全断,是被人从外面掐断的。”
他忽然伸手,撬开那人舌头底下,摸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玉片。玉色发暗,上面刻着半个图案,像是个残缺的徽记。
“这个……”林青接过来看了眼,“我在茅山的典籍上见过。影渊的标记,另一半应该是个环形纹,合起来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陈玄皱眉:“真有这个组织?”
“以前只当是传说。”林青握紧玉片,“现在看来,他们早就动起来了。趁着军阀混战,没人顾得上山野古墓,正好下手。”
陈玄沉默了几秒:“所以刺杀张作霖,只是为了制造混乱?”
“不止是他。”林青抬头看向雾谷深处,“只要能让地界不稳,军队调防,他们就有机会进山掘墓。瓶山、老痒岭、雷公墓……这些地方都有记载,藏着前朝秘宝。他们要的不是一时权势,是要整个国运的根基。”
陈玄听得脸色发沉。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林青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在疼,但他不能躺下。情报拿到了,必须尽快送回去。
“你留在这儿。”他说,“把尸体藏好,玉片我带走。等我见完张作霖,再来接应你。”
陈玄摇头:“你现在这样回去,路上倒了怎么办?”
“我不走大路。”林青把玉片塞进贴身衣袋,“走山脊线,绕开哨卡。你守着这里,万一还有同伙回来收尸,你能拦一下。”
陈玄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青的眼神,就没再开口。
他知道这个人一旦决定的事,劝不动。
林青最后看了眼黑衣人的尸体,转身往谷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没停下。
走出十几步,他忽然回头。
“如果明天我没回来……”他说,“你就去找二月红。长沙城外的老戏班子,他知道怎么联系茅山残脉。”
陈玄站在原地没动。
林青转回头,继续往前。
雾越来越浓,脚下的路也开始变得泥泞。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片,确认还在。
刚走到谷口拐弯处,他听见身后传来石头滚动的声音。
回头一看,陈玄正把一块大石推到尸体旁边,打算掩埋。动作很稳,一点没慌。
林青点点头,继续走。
山路难行,他只能慢走。左臂的伤口开始发烫,估计是感染了。他撕了块布条重新绑了下,手指有点发抖。
天快亮了。
他知道这一趟不能出错。影渊不是普通杀手组织,他们盯的是整个华夏的地脉秘藏。一旦让他们得手,后果不是换个军阀那么简单。
快到山腰时,他停下来喘口气。
掏出玉片又看了一遍。
残缺的纹路在晨光下显得更清晰。他记得典籍里的描述:闭目为渊,开眼为劫。影渊之人,不现于阳世,专夺龙气以养己身。
这不是江湖恩怨,是国难。
他把玉片收好,扶着树干站直。
前方就是营地外围的岗哨区,再走两里就能见到亲卫队。
就在这时,他感觉怀里一阵发烫。
低头一看,衣袋口露出一角玉片,正在微微发热,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林青愣了一下。
他赶紧拿出来,发现玉片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裂痕,正从中间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