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指停了。
不是因为断气，而是血流得太慢，划不动了。
小雨趴在他身侧，右臂脱臼的骨头顶着皮肉，疼得她额头全是冷汗。她没管自己，只把脸贴过去，听见林青还有呼吸，浅得像风吹纸灰。她立刻撕开衣袖，把自己的血抹进那道残缺的符线里。血一碰地面，符纹微微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赵刚跪在地上，双腿骨折的地方扭曲成怪异的角度。他咬住木棍，硬是往前爬了几寸，把最后一张护身符按在符阵缺口上。符纸刚落，边缘就卷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烧着了。
“别让他手停。”他声音沙哑，“阵不能断。”
陈玄突然睁眼，瞳孔里有血丝炸开。他没说话，嘴唇微动，开始用唇语念一段谁都没听过的口诀。每念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点血。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尖对准林青心口，一缕极淡的气息顺着指尖渡过去。
林青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三人围成半圈，把林青护在中间。他们的血混在一起，在地上连成一条线，勉强撑住那道残阵。空气还是沉，像压了千斤石，但封印没散。
血魔站在五步外，掌心黑光再次凝聚。这次的光更小，却更刺眼，像是要把所有力量缩成一点，直接钉穿心脏。
小雨抬头看他，眼睛红得发烫。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去看林青的胸口。衣服早就碎了，露出大片焦黑的皮肉。她伸手探进去，在左胸位置摸到一块温热的痕迹。
是个字。
“守”字。
古篆体，像是用烙铁烫上去的，却又不像是伤。它会动，随着林青心跳轻轻跳。
她记得这个位置。那天夜里，灰袍人出现的时候，就是把手放在这里。
小雨颤抖着手指，沿着那个字描了一遍。然后咬破指尖，把血滴上去。
金纹一闪。
地下的血符跟着震了一下。
赵刚猛地抬头：“这印记能连通残阵！快！”
小雨立刻照做。她一边画一边低声喊林青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的声音开始抖：“你撑到现在，不是为了死，是为了我们活着！”
最后一个字落下，金光又闪了一次。
比刚才亮。
林青的呼吸变得稍微有力了些，手指抽搐了一下，像是想重新动起来。
血魔的脚步停了。
他眯起眼，盯着那道金纹。
不是愤怒，是惊讶。
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凡人身上。它是某种契约的标记，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承受。而眼前这个人，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印记却还在回应。
他抬起手，黑光对准小雨的头。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机会。
小雨感觉到杀意袭来，却没有退。她死死抱住林青，把脸贴在他耳边。
“等我回来。”她说。
然后撕下衣角，裹住他胸口最深的伤口。她把剩下的银针排成一圈，插在林青周围，形成一个简易的护心局。针尖朝外，像一道最后的防线。
她转头看赵刚。
赵刚靠着墙，脸色发白，但眼神清醒。他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她又看向陈玄。
陈玄躺在地上，嘴唇还在动，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他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两个字：速返。
小雨深吸一口气，转身冲向祭坛后方的裂隙。那里是之前崩塌时炸出来的洞，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她没有回头，一步踩进烟尘里。
血魔的手挥了下来。
黑光脱手飞出，直奔林青面门。
就在这一刻，林青的手指突然动了。
不是抽搐。
是主动的，缓慢的，朝着地面那道血痕，又划了一点。
金纹再闪。
黑光撞上残阵，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打在厚布上。冲击波扫过，石头炸裂，但林青没再被打飞。他还在原地，虽然不动，但手还伸着，指尖抠进地面。
赵刚把木棍横在身前，挡在林青和陈玄之间。他已经站不起来，只能坐着，靠墙支撑。他嘴里开始念一段残缺的驱邪咒，声音断断续续。
陈玄的手还在动。
他的指尖沾着血，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守。
和林青胸口的印记一样。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血魔的人。
是杂乱的，带着喘息，像是有人从远处跑来。
赵刚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是敌人。
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一声低吼：“让开！”
接着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拦不住，他们来了！”
赵刚皱眉。
这不是血魔那边的人。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裂隙方向。
烟尘中，隐约有几道影子冲了进来。
带头的是个穿黑褂的年轻男人，手里拎着一把短刀，刀刃上泛着青光。他身后跟着三个穿灰衣的人，全都背着包，动作利落。
“异会的人？”赵刚喃喃。
那人一脚踢开挡路的碎石，快步走过来。他蹲下查看林青的情况，手指搭上脉门，眉头越皱越紧。
“还活着。”他说，“但撑不了多久。”
他抬头看赵刚：“谁干的？”
赵刚没回答，只指了指前方。
血魔站在祭坛中央，双手垂下，黑光还未完全散去。他看着这群突然闯入的人，脸上没有表情。
黑褂男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三粒红色药丸。他塞了一粒进林青嘴里，又分别喂给赵刚和陈玄。
“这是续命丹。”他说，“能撑半个时辰。”
赵刚咽下药，感觉胸口的闷痛稍微缓了一下。他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黑褂男没回答，而是看向裂隙。
小雨从烟尘里冲出来，满脸是汗，呼吸急促。她看到这些人，愣了一下。
“你们……”
“我们接到信号。”黑褂男说，“你发的求援信，十分钟前到的。”
小雨摇头：“我没发。”
黑褂男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纸上写着几个字：林青将死，速来祭坛。
落款是一个代号：L7。
小雨不认识这个代号。
但她顾不上这些了。她扑到林青身边，抓起他的手。
那只手还是热的。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黑褂男转身面对血魔，举起短刀。
“现在。”他说，“轮到我们了。”
血魔动了。
他迈出一步，地面裂开一道缝。
黑褂男冷笑：“你以为只有你能在地下藏东西？”
他猛地跺脚。
一道青光从他脚下扩散，瞬间蔓延整个祭坛。地底传来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赵刚瞪大眼：“这是……异会的镇魔阵？”
黑褂男没回头：“不是镇魔阵。”
“是反噬阵。”
地面开始震动。
血魔的脸色变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黑气正在从皮肤下渗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逼出来的。
他怒吼一声，抬手就要攻击。
黑褂男大喝：“动手！”
三道灰影同时掷出手中器物。
三枚铜铃飞向祭坛四角。
铃声响起。
第一声，血魔的身体僵了一下。
第二声，他膝盖微弯。
第三声，他单膝跪地。
黑褂男一步步走近，刀尖对准他喉咙。
“你知道为什么叫‘反噬’吗？”
他低声说：
“因为你偷的东西，从来就不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