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睁开眼，手还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着最后一道印诀的余温。他坐了太久，膝盖有些发麻，但体内灵力流转顺畅，不再像之前那样卡顿。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纹路清晰，没有颤抖。
小雨就站在旁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她没说话，把碗递过去。林青接过，热气扑在脸上，药味很淡，像是加了蜂蜜。他一口喝完，碗底剩下一点褐色残渣。
“你一直在这儿？”他问。
小雨点头，“怕你出事。”
林青把碗放在一旁石头上，声音低了些：“我没事了。”
小雨看着他，眼睛很亮。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布，轻轻擦他额角的汗。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什么。
林青没躲。
两人走到封印阵外的石台边坐下。月光洒下来，照在符纹上，泛着微弱的蓝光。远处有弟子巡逻的脚步声，但不近。这片区域被清空了，没人打扰。
“你还记得第一次画符吗？”小雨忽然开口。
“记不清了。”
“你忘了？墨汁溅了一脸，鼻子上都是。我当时笑出声，你瞪我，脸都红了。”
林青侧头看她，“那时候你也敢笑我？”
“怎么不敢？你又不是神仙。”小雨歪头看他，“现在倒真是有点像了，天天冲最前面，受伤也不吭声。”
林青没接话。
小雨声音低下去，“每次你倒下，我都……喘不过气来。”
林青转过身，认真看她。小雨没躲开，睫毛眨了一下，眼里有点湿。
他慢慢抬起手，覆在她放在膝上的手上。她的手很凉，指尖微微蜷着。他没握紧，只是盖住。
小雨没动。
风吹过来，带起她一缕头发，扫在他手腕上。林青没甩开。
“其实我知道，”小雨轻声说，“你不爱说话，也不是不在乎别人。你只是习惯一个人扛。”
林青喉咙动了动，“我不想连累你们。”
“可我们是同伴啊。”她抬头，“你是林青，不是一把刀，不是用来拼命的工具。你也是人，会疼，会累，会死。”
林青手指收紧了些，“所以我更不能停下。”
“可你停一下，也没关系。”小雨看着他，“有人可以接住你。”
林青没说话。他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小，摔伤了腿，没人管。他在地上爬了很久，才回到住处。从那以后他就告诉自己，别指望别人，也别让人看见你倒下。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也许是赵刚替他挡那一剑的时候，也许是陈玄耗尽灵力补阵的时候，也许是小雨一次次默默守在他身边，不问结果，只问生死。
他终于明白，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扛，比一个人硬撑，更有力量。
“小雨。”他开口，声音有点哑。
“嗯？”
“谢谢你。”
小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是那种客套的笑，也不是调侃的笑，是很真实的、从心里透出来的笑。
“你跟我谢什么？”她说，“我又没做什么大事。”
“你做了。”林青看着她，“你一直在。”
两人安静下来。月亮升得更高了，照得地面一片银白。林青没急着走，小雨也没催。他们就这样坐着，手贴着手，谁都没再说话。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过了很久，小雨靠在他肩上，脑袋轻轻蹭了蹭。“这样真好。”她说。
林青身体僵了一下，没推开。他慢慢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她的发丝蹭着他的下巴，有点痒。
“你说，以后还能有这种时候吗？”小雨问。
“会有。”林青说，“只要我还站着，就能护住这些人，这些时刻。”
小雨点点头，闭上眼。
林青看着夜空，忽然觉得累了。不是身体的累，是心上的疲惫终于有了出口。他知道明天还有任务，还有战斗，还有无数麻烦等着他去处理。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一阵轻微的振翅声传来。
一只灰蓝色的小鸟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它翅膀收拢，嘴里叼着一枚铜片。那是异会的传讯鸟，只有紧急任务才会出动。
林青缓缓起身，小雨也跟着站起来。她没问是什么事，只是走到他面前，伸手整理他的衣领。袖口有点歪，她一点点捋直，又拍了拍肩上的灰尘。
“又要走了？”她问。
“嗯。”
“早点回来。”
“好。”
小雨抬头看他，眼神很静。她没说“小心”，也没说“别死”，只是看着他，像是要把这张脸记住。
林青忽然开口：“等这事结束，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
小雨脸颊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忍着什么。她轻轻点头，“好。”
林青转身迈步，脚步比之前稳。他走出五步，回头看了眼。小雨还站在原地，月光把她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再说话，抬手掐了个诀，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小雨站在原地没动。风吹起她的衣角，她慢慢把手贴在胸口，那里跳得很快。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林青握住的地方，还有点热。
她把那只手轻轻合起来，像是怕热散了。
远处山路上，一道青光划破夜幕，向北疾驰。
小雨抬起头，望着那道光消失的方向。
她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很轻的笑。
然后她转身，走向医帐。
帐篷里灯还亮着，桌上摆着两个馒头，一个已经冷了。她拿起那个冷的，放进怀里。
外面风大了起来，吹得旗子啪啪响。
她走出医帐，抬头看月亮。
月亮很圆。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林青离开的方向，轻声说：
“你可别食言。”
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只手还在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