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刚升到山口上方,林青还在场边用木棍划着地面。
他画了一道又一道,把明天的障碍路线重新排布。肩膀那块旧伤一直没消,每次抬手都像有根针在戳,但他没停。
小雨从帐篷里出来,腿还有点发软。她看见林青还在忙,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营地东侧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响。
是暗号——归队信号。
林青立刻站直,木棍往地上一插,转身朝营门走去。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冲进栅栏,浑身都是泥,左腿缠着破布,走路一瘸一拐。是派出去打探敌情的弟子。
赵刚第一个迎上去,“你不是后天才能回?”
那人没说话,先跪在地上喘气,口水混着汗往下滴。
林青蹲下来,递过水囊,“喝两口,慢慢说。”
那人猛灌一口,呛住了,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敌营……灯没灭。”他声音沙哑,“整夜都在动,有人搬箱子,有车轮印往北坡去了。”
陈玄拄着拐杖走过来,眉头皱紧,“北坡?那是通野猪岭的路,再过去就是断崖。”
“不止。”那弟子抹了把脸,“我绕到后山,看见他们在挖坑,不像埋人,倒像是……设机关。”
林青盯着他,“看得清人数吗?”
“至少两百,可能更多。旗子换了,不是之前的番号。”
赵刚一拳砸在墙上,“这才几天!前仗刚败,他们哪来的兵?”
“招的壮丁。”弟子喘着说,“我在山下碰见几个逃出来的村民,说镇上贴了告示,一人给五块大洋,三天内集结。”
小雨站在旁边听得心惊,“五块大洋?够一家活半年了。”
林青没吭声,转身进了议事帐篷。
其他人立刻跟上。
地图铺开,林青用炭条在北坡画了个圈,“他们要是从这儿来,得走三里乱石道。车马难行,但适合伏击。”
赵刚拍桌,“那就等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不行。”小雨开口,“万一他们是调虎离山?真主力绕去村子里抓人当炮灰呢?”
陈玄点头,“这年头,不怕死的人多的是。钱能买命,也能买恨。”
林青手指敲着桌面,“我们刚练完一轮,士兵体力没恢复。现在出战,赢面不大。”
“那怎么办?”赵刚急了,“总不能坐等他们杀上门?”
“不等。”林青抬头,“我们要比他们更快。”
他拿起炭条,在地图上标出三个点。
“第一,今晚加岗,每两小时换一次,前后哨所打通联络。第二,明天天亮前,再派两个人去北坡查探,带绳索和记号布。第三,启用老烽火台,一旦发现敌军大规模移动,立刻点火传讯。”
赵刚咧嘴,“还是你脑子清楚。我就怕咱们防得住,人家压根不来。”
“他们会来。”林青声音很轻,“输一次可以忍,输两次就是耻辱。他们要翻本,一定会动手。”
小雨低声问:“要不要通知村里?让百姓先躲一躲?”
“来不及。”林青摇头,“消息送出去,反倒惊动敌人。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不能让他们察觉。”
帐外忽然一阵骚动。
哨兵跑进来,“林外有动静,像是人影闪过!”
林青抓起木枪就往外走。
赵刚提刀跟上,陈玄也想动,被小雨拦住。
“您别去了,我去看。”
林青带着人摸到前沿,借着月光扫视林子。
风吹树叶哗哗响,什么也没有。
赵刚骂了一句,“又是野猪?”
“不像。”林青眯眼,“刚才那影子走得直,野猪不会走直线。”
他低头看地,泥地上有几个浅印,方向朝西。
“有人踩过。”他说,“还没散。”
赵刚立刻下令,“分三人一组,沿脚印追五十步,确认是不是陷阱,不准深入。”
队伍散开。
林青站在原地没动,回头看了眼小雨。
她站在十步外,脸色有点白。
“回去休息。”他说,“明天你还得跟着训练。”
“我能巡夜。”小雨咬唇,“我不累。”
“你今天练了六轮对打,腿都抖了。”林青语气没变,“我不缺一个硬撑的人。”
小雨低下头,没再争。
林青走近几步,“我知道你想帮忙。但现在你最该做的事,是养好力气,等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能站得住。”
她点点头,转身往帐篷走。
林青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帘子后面。
他转头对身边士兵说:“在路口埋绊索,再加两排鹿角。今晚谁值第二班?”
“是我。”一个年轻士兵站出来。
“记住,耳朵竖起来。听见不对劲的声音,别自己冲上去,先吹哨。”
“明白!”
林青又去看了几处哨位,最后回到高台。
赵刚已经安排好夜巡队,正带着人在加固栅栏。
陈玄坐在角落抽烟,看到林青上来,指了指北坡方向。
“你说他们真会从那儿来?”
“不一定。”林青靠着柱子,“但人总会选看起来最难走的路。因为觉得没人防。”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林青说,“等他们露出真动作。”
他顿了顿,“明天我去一趟北坡。”
赵刚猛地抬头,“你亲自去?”
“别人看不出细节。”林青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山,“我要知道他们到底在挖什么坑。”
陈玄掐灭烟头,“那你得带上轻功最好的两个。”
“我已经点了名。”林青说,“拂晓出发,来回不超过四个时辰。”
帐内灯火还亮着。
林青走进去,把地图重新描了一遍。
他在北坡标记的位置画了个叉,又在西侧山谷补了一道线。
小雨的册子放在箱上,翻开的那页写着今天受伤的士兵名单。
他伸手合上,轻轻推到一边。
外面风大了起来。
林青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木枪。
枪尖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