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勋章别在衣领上,手指顿了一下。
他没摘下来,也没多看一眼。
刚回到临时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接线兵说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西北督办府的专员。
林青正在翻战报,听到这个名号,笔尖停在纸上。
他知道西北那片是谁的地盘。
也明白这种时候突然来人意味着什么。
他合上本子,对门外说:“请他在会客室等我。”
然后起身,整了整军装,走了出去。
会客室不大,摆着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茶已经泡好,热气往上飘。
那人穿着长衫,外披呢子大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虽是冬天也不离手。见林青进来,立刻站起来笑了笑。
“林副司令,久仰大名。”
林青没伸手,直接坐下。
“说吧,什么事。”
对方笑容没变,坐回原位,慢悠悠打开折扇摇了两下,又收起。
“我家督办看了南岭一战的战报,十分欣赏您的才能。一个年轻将领,能在短短时间内布下那样精妙的局,实在少见。”
林青不接话。
“眼下局势动荡,各地都在自保。贵部虽然隶属革命军,可上面拨的资源少,补给跟不上,仗打完了还得自己想办法修工事、买子弹。”
他顿了顿,“我家督办愿意支持您。三县防务归您管,枪械两千支,每月饷银不限量供应。只要您点头,明天就能到位。”
林青听完,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有点凉了。
他放下杯子,声音很平。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那人笑,“不用改旗易帜,也不用背弃上级。只是以后若有大事,提前通个气就行。大家都是中国人,何必互相消耗。”
林青看着他。
“你们争的是地盘,我要的是太平。”
对方脸上的笑淡了些。
“林司令,乱世之中,理想救不了人。实力才说话。您现在风光,可上面未必容得下您。功劳越大,越容易招忌。”
“我知道。”林青说。
“那就更该为自己打算。与其被人压着,不如联手做点大事。将来格局变了,您就是开疆之人。”
林青站了起来。
他也收起茶杯,放到一边。
“我十六岁开始练武,以为拳头硬就能护住身边人。后来发现不行。二十岁读了很多书,才明白百姓要的不是英雄,是要安稳日子。”
他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
几个士兵正从操场走过,背着步枪,脚步整齐。
“我现在做的事,不是为了当官,也不是为了占地盘。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心吃饭,孩子能上学,老人能看病。”
他转过身。
“你们给的东西,我都不要。道不同,就不必再谈。”
那人脸色变了。
“林青,你可想清楚了?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没人上门请了。”
“那就让他们来打。”林青说。
“我这双手,只用来打敌人,不拿来搞交易。”
他说完,走向门口,拉开门。
“送客。以后这种人,不要再放进营区。”
那人站在原地没动,盯着林青看了几秒, finally冷笑一声,拿起大衣和折扇,往外走。
经过林青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可惜了。”
林青没回应。
门关上后,他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会儿,转身回到桌前,抽出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标题是《关于加强干部思想纪律的建议书》。
他一笔一划写着,字迹工整。
第一条写着:严禁与外部势力私下接触,凡涉及利益承诺者,一律上报处理。
写到第二条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文书进来报告,说北线侦察队发回消息,敌军两个连仍在原地停留,没有进一步动作。
林青点头。
“继续盯。”
文书走后,他继续写。
纸页渐渐被填满。
灯油烧了一半,屋子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他写完最后一行,吹了吹墨迹,把纸折好,放进信封。
准备明天一早交给总部。
窗外风刮得紧,树枝拍打着玻璃。
林青坐在桌前,喝了口冷茶。
脑子里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
——功劳越大,越容易招忌。
他不否认。
但他更清楚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不是为了被谁重用,也不是为了往上爬。
而是因为每一次决策背后,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那些农民、工人、阵地上守夜的士兵,他们不懂什么权谋,只问一句:
我们跟的人,靠不靠谱?
他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靠。
所以他不能动。
哪怕面前摆着金山银海,也不能动。
这是他的路。
选了,就不能回头。
他站起身,把信封压在台灯底下,防止被风吹走。
然后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重新坐下。
桌上还摊着地图,南岭防线用红笔圈了好几处。
他拿起铅笔,在补给线旁边加了个标记。
明天要安排一次实弹演练,检验新兵反应速度。
另外通信班最近压力大,得给他们调一批新手。
正想着,门外又响了敲门声。
“副司令,赵刚同志来电,说抓到一个可疑人员,在主营地外三里处截下的,身上带着一份密函。”
林青抬头。
“密函内容?”
“还没拆,但信封上有火漆印,图案是西北督办府的徽记。”
林青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手刚碰到门把,停了一下。
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配枪,别在腰间。
然后开门。
“带我去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