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那张纸条又看了一遍。
午时初刻，老槐树下。
字迹和之前一样，墨色偏淡，像是用旧笔写的。他没把纸条收起来，而是捏在手里，指尖能感觉到纸面有些粗糙。风从废铁厂的破墙缝里钻出来，吹得铁皮哗啦响，但他没动。
小雨蹲在断墙后，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她看了眼林青，又看向厂区深处。赵刚趴在地上，耳朵贴着一块碎石，听了一会儿，摇头：“有人走动过，但不是现在。”
三人已经在外面藏了半炷香的时间。
原本的接头点是东南角，这次却改到了老槐树下。那棵树在厂区最里面，靠近锅炉房，四周都是塌了一半的厂房，进出只有一条道。林青知道这地方不对劲。
“他们要是真想联络，不会选这么深的位置。”林青低声说，“这是逼我们进来。”
小雨点头：“外面有脚印，不止一个人，来回走了好几趟。还有拖东西的痕迹。”
赵刚指着墙头：“瓦片被人动过。三块并排的，摆成了三角形。这不是风吹的。”
林青站起身，把纸条折好塞进怀里。他抽出腰间的短刀，在掌心划了一下。血慢慢渗出来，他没擦，只是握紧刀柄，让血顺着刀背流到护手上。
“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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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贴着墙根往前走。
地面全是碎铁渣和烂木板，踩上去容易打滑。林青走在前面，脚步很轻，每一步都先用刀尖点地试探。小雨跟在左后，赵刚在右后，三人保持三角阵型。
刚过第一道铁门，林青突然抬手。
地上有一块铁板，边缘翘起，和周围不平。他用刀柄轻轻敲了敲，声音发空。小雨立刻后退半步。
林青蹲下，手指摸到铁板侧面有个小孔。他没碰，而是往后一仰头，看向头顶的钢梁。
一根细线从上面垂下来，连着铁板的撬点。只要踩实，线就会拉动，上方的横梁可能落下重物。
“机关。”他说，“不止一处。”
赵刚从背包里拿出一根长绳，绑在铁板边缘，慢慢把它拉起来。下面露出一个洞口，三支带倒钩的铁矛竖在底下，尖上泛着黑光。
“有毒。”小雨说。
林青点头：“别碰地上的东西。”
他们绕开陷阱，继续往里。越往里走，空气越闷，带着一股烧过的味道。墙上能看到干掉的泥浆痕迹，像是有人用水封过裂缝。窗户全被木板钉死，只有几个小孔透光。
走到第二段走廊时，小雨突然停下。
她盯着地面的一串脚印。脚印很新，鞋底有十字纹，和他们之前见过的送信人一样。但这串脚印走到一半就没了，像是突然被人抬走。
“有人被拖走了。”她说。
林青没说话，弯腰捡起一片碎布。灰色，边角有补丁，和修鞋摊那个老头穿的衣服一样。
他把布片收进袖子。
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向锅炉房，右边是一排仓库。正中间，一棵枯树孤零零地立着，树干裂开，树皮剥落大半。
老槐树。
树干朝南的一面，被人用刀刻了个符号——一个圆圈，里面画了三条斜线。
林青认得这个记号。三年前在北境边防营，他见过同样的标记，出现在失踪士兵的遗物上。当时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那是某个秘密组织用来标记任务完成的暗号。
“他们来过。”他说，“而且不止一次。”
小雨正要上前查看树根附近有没有纸条，林青突然伸手拦住她。
“等等。”
他蹲下，用手电照向树根处的泥土。土是松的，像是最近翻过。他用刀尖轻轻拨开一层，下面埋着一根细铜丝，连着一段导线。
“下面是雷管。”赵刚压低声音，“他们想炸人。”
林青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四周。
屋顶的钢架上挂着几个铁笼，每个都有门，锁扣朝外。笼子很重，靠人力拉不起来。他顺着钢索往上看，发现所有绳子都通向一个控制台，藏在锅炉房的二层小屋里。
“这是个局。”他说，“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早就布好了。”
小雨咬牙：“那还进不进？”
“进。”林青看着槐树后的通道，“纸条是我们递的，他们要是真怕断线，就不会换地点。现在改到这里，说明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点什么。”
赵刚皱眉：“可万一他们就在等我们触发机关？”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中招了。”林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含着这个，别咽。要是闻到苦味，立刻闭气。”
小雨接过药丸放进口中。赵刚也照做。
三人重新调整位置，林青走在最前，故意踩响一块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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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槐树五步远的地方，四周突然响起拉动绳索的声音。
十几个烟雾弹从破窗里滚出来，落地就炸，灰白色浓烟瞬间弥漫。同时，锅炉房方向传来机械转动声，屋顶的铁笼开始下降。
林青早有准备，吹了声短哨。
三人立刻背靠背站定。小雨拔出双刀，赵刚横枪在前。林青跃起，一刀砍断最近的控笼绳，铁笼砸地，震得地面一抖。
第二根绳子也被他斩断，第三个笼子偏了方向，撞在墙上，卡住不动。
烟雾中传来脚步声，有人从仓库和锅炉房里冲出来。灰黑色衣服，脸上戴着皮质面具，手里拿着短棍和飞镖。
“动手！”赵刚大喝一声，迎上去挡住右侧三人。
林青盯住左侧，一脚踢飞一支飞镖，顺势冲进人群。他不用杀招，专打关节，接连放倒两个。小雨从侧面突袭，一刀划破一人手臂，那人闷哼一声，捂着伤口后退。
敌人越来越多，不断从暗处涌出。他们不喊话，不出声，动作整齐，像是训练过很多次。
林青一边打一边往后退，靠近槐树。他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有编号，绣在左肩内侧。刚才倒下的三个，分别是七、九、十一。
这不是散兵。
是编制队伍。
小雨在混战中被逼到墙角，一人从高处跳下，手里的刀直刺她胸口。她侧身躲开，肩膀还是被划中，衣服撕裂，血立刻流了出来。
她没停，反手一刀捅进那人腹部。对方倒下时，她拔出刀，继续向前。
林青冲过去把她拉到身后：“还能打吗？”
“能。”她咬着牙，“别管我。”
赵刚那边压力最大，他被五个人围住，枪杆都快脱手。林青甩出两枚铁钉，逼退两人，帮他解围。
“他们不想让我们死。”赵刚喘着气说，“只想拖住。”
“对。”林青抹了把脸上的汗，“他们在等信号。”
就在这时，锅炉房二楼的小窗亮起一道红光。
一闪即逝。
林青立刻抬头，看见窗口有个人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刚刚放下。
“控制台有人。”他说，“刚才那一闪，是下令继续。”
小雨突然指向槐树后方的通道：“那边！有人往里跑了！”
林青转头，看见一个黑影闪过，速度快得不像常人。他想追，赵刚一把拉住他：“别中计！可能是调虎离山！”
“不。”林青盯着通道口，“那个人没戴面具。他是单独行动的。”
他看向小雨和赵刚：“你们守住这里，我去看看。”
“不行！”小雨抓住他胳膊，“你一个人太危险！”
林青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通道深处。
黑暗里，隐约有灯光晃动，像是有人提着灯笼在走。
他挣开她的手：“如果那是他们的头目，错过了就再没机会。”
他迈步往前走。
小雨想跟，赵刚拦住她：“让他去。我们守好出口，别让其他人逃了。”
林青沿着通道往前，脚步放得很轻。地面越来越湿，墙壁上有水珠往下滴。拐过两个弯后，他听见前面有说话声。
声音很低，听不清内容。
他贴着墙靠近，看见前方是个小房间，门开着。里面站着两个人，一个背对门口，穿着深灰长衫，另一个低头站着，像是在汇报。
长衫男人抬起手，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林青眯起眼。
那地图，和他们据点里挂的那一张，几乎一模一样。